成了一句枯骨。
她吓出一声冷汗,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
“梦到了什么?”一双有力的手扶着她的肩,有种无声的鼓励和安抚涌上心头。
她在黑暗中辨不清方向,凭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脸去,想和他面对面。
一袭温热猝不及防印在她的额头,有着和他冷峻面容格格不入的温度。
“你怎么在这里?”她心有些慌乱,明日就要和北狄开战,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营里养精蓄锐才对。
“做噩梦了?”魏湛问。
想到刚才那个梦,想到他身体里几十上百个血窟窿,想到风沙一点点抹去他的血肉,露出劲痩身躯下的白骨。她的心像被什么刺了,轻轻点了下头。
魏湛点亮烛火,然后走到案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送到她手中。
“交战在即,为了振奋军心我才在三军前斩杀他们,抱歉,吓到你了。”
越梨知道他误会了。
几个叛徒的血不至于让她夜惊,她是担心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反复做着这个令人心惊的梦。她低着头,没法解释。
“还睡得着吗?”魏湛问她。
她愣了下,说:“你不用管我,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战场。”
少年锦衣玉带,眼似青墨,眉峰微挑,自在风流:“我不管你,又去管谁?睡不着就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裹上披风,到马厩里牵来马,两人一匹,往山上去了。
望归山孤伫云海,终年浓雾环绕,青山翠绿间,是临仙的洞天福地。
山中有古寺名刹,据说有得道高僧在此修行,魏湛不信鬼神,她不愿节外生枝,时常听说高僧之名,却不曾得见。
他们去的时间很巧,恰逢天晴好日,日出东方霞光破晓。
魏湛看云海翻涌,指着乍破浓云的太阳说:“这是好兆头。”
她面色稍霁。
清晨山寺刚开门,魏湛便带着她到访,主持是高僧,面容慈悲告知他们寺中尚未开早香,不能祈福请符。
少年将军将刀鞘压在白须僧人颈间,逼迫他即刻开坛焚香。
哪有这样的人,越梨气得不行,拉下他手中的刀,不住地向高僧致歉。僧人慈悲宽容,原宥了少年的鲁莽,允他们入寺参拜。
魏湛不敬神佛,反倒对禅院墙头的凌霄花感兴趣,催着她进去礼佛,自己则走向了那繁花盛开的墙角。
越梨入得宝殿之中,对着佛陀宝相恭敬跪拜,为魏湛祈福。
高僧悄无声息来到她身侧,笑吟吟道:“一切生死,因由轮回,他的埋骨地不是此处,姑娘现在倒也不必为他忧惧。”
现在不必忧惧……
佛寺屋檐上悬着经幡,在风的吹动下,划出声响,翻转窸窣,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纸上书写各人的命运。
越梨愕然回头看向高僧:“大师,我闻世人说你能窥前尘往事,能预见未知后来。那您可否能解我忧惧?”
少年唤她,她抬眸望去,他摘了花站在门外等她,怀中满怀妖冶的红,如火,又似血。
让她想起梦里他浑身渗血的样子。
僧人取了一捧坛中香灰,用福字锦囊装好,赠予越梨:“命数天定,有人福厚,有人命薄,他能不能留下,就看你栓不栓得住他。”
越梨浑浑噩噩踏出宝殿大门,少年早已等得不耐烦,将花插入她的鬓间,道:“那老僧在絮絮叨叨什么?是不是又骗你予他香油。”
“阿湛,不要这样说。”
“怎么要哭了?”
魏湛看到她赤红的眼睛,也在她眼中看到了汹涌的泪意,顿时有些无措。
“没什么。”她哑声说:“只是香灰迷了眼。”
“怎么这么傻?”魏湛揽过她的肩膀,低头:“我给你吹吹。”
少年的热息喷洒在她的眼皮上。
更痒了。
她别过头,躲开他的碰触,揉了揉眼,把高僧赠送的香灰放在他胸襟里:“你要好好收着它,不许掉了。”
他抚胸而笑:“这下放心了?”
傲世百官、睥睨天下的少年将军,一夜未睡带她来寻高僧求她个心安。
这心意比千金、万金还要贵重万分。
她点头,热泪翻涌,仍觉不够,又重重点头。
灯芯燃烧,发出“啪嗒”一声响,越梨的思绪被抽回,看向魏湛:“你刚才说什么?”
魏湛坐在贵妃榻旁,抬眼迎向女子,那片从缠枝花灯里洒下来的亮光照在她脸上,温柔动人。
他嗓音低沉:“我说,这次回来我不走了,你该同我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