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怔愣了一下。十年寒窗苦读, 年方弱冠高中探花,林如海自然有理想抱负,想在朝堂上有所建树的。
但是到江南这一年,林如海经历多少明枪暗箭, 又遇岩亲王谋逆, 若非大内兄提心, 必是受甄家连累,便是只落个失察之罪,以后也必然仕途坎坷。历经这许多艰辛后,以前的万丈雄心所剩无几,林如海只想着哪日平安致仕便好, 取户部尚书而代之?至少做了两淮盐运使后的林如海没想过。
周骏誉和林如海一个在京城, 一个在地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若是二人一直相安无事, 林如海自是不会生出那等火中取粟的想法。但是周骏誉都算计到自己头上了……
林如海何等敏捷之人, 首先便想到周骏誉算计自己的动机:“大内兄是说硫亲王也……”自己和周骏誉没有私怨,那么对方这么置人于死地便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自然便是立场问题了。
贾赦点了点头。
林如海心中又掀起惊涛骇浪, 一个皇子不安分已经连累了多少人,这里还有一个城府更深, 手段更毒辣的。若是将来司徒硫也闹出什么事来,自己要平安致仕谈何容易?唯有站得越高, 手中权力越大, 越能自保。
再说, 周骏誉都想借刀杀人取自己性命了, 自己岂能不反击。林如海目光如刀, 问:“大内兄有什么计划,愿闻其详。”
贾赦道:“现在三司并户部、京营南下巡按,妹夫这里先按这新的记账法将盐政衙门的账务整理出来,等他日巡按团到了,妹夫拿着两套账本出来,哪一套账目更清晰明了,这许多京官一看便知。在江南这些时日,我们争取让巡按团的人都接受新的记账法,回京推动记账改革才有助力。”
这道理林如海自然懂,接口道:“尤其因牵扯到亲王谋逆,可想而知皇上震怒,越是如此,皇上越会重视此案相关账目。况且岩亲王敢于谋逆的依仗是什么?无非是京营的兵权和江南的财力。
皇上再是九五之尊,那也是做父亲的。儿子不管犯多大的错,在做父亲的眼里,终究会隐隐觉得儿子是好的,是被人勾引坏了。如此情况下,皇上必然越发迁怒甄家和王子腾。那么甄家、王家的账目送到上书房,皇上必然亲自严审。若是甄、王两家的账目能用此清晰明白的记账法递入京城,得了皇上肯定,这记账法推行起来事半功
倍。”
看看人家这探花郎的素质,岂止是一点即透,简直是举一反三啊。贾赦就喜欢这样的盟友。
常言道官大半级压死人,两淮盐运使官居三品,即使加上挂的虚衔兰台寺大夫,林如海也只是二品而已。若是林如海自下而上推行一套新的记账法则,周骏誉作为户部尚书有一百个理由推脱,但是若能借致和帝之力,此事便成功了一半。
贾赦道:“不但如此,现在交通不便,江南的消息传回京城需要时日。等于巡按团中哪怕有户部官员,也暂时切断了和周骏誉的联系。只要我们能让巡按团中的户部官员也觉得这套记账法更简便实用,便等于从内部撕裂了户部,简直天赐良机。”
林如海自己就满腹韬略,自然知道贾赦这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贾赦此人的心机智慧,简直深到令人匪夷所思。
当年林如海和贾敏成婚不久,就出了贾瑚落水之事。后来贾赦就变成了一纨绔。沉寂了十几年的人,看看人家不出手则以,一出手这雷霆手段,林如海在心中也默默给了贾赦京城那些人一样的评价: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不过幸好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天然盟友。
略沉吟片刻,林如海惋惜道:“可惜这次巡按团南下,虽是要彻查江南吏治,但是有轻重缓急,巡按团已经入住甄家、王家查案,现在将这套记账法推过去已经迟了。”
贾赦道:“妹夫此言差矣,我们只管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到时候盐政衙门和巡抚衙门送上去的账目清晰明了,而巡按团给上去的账目却看得让人头疼,你说皇上会不会认为这乃是有人故意浑水摸鱼,不彻查甄家、王家?所以,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只要是个聪明的,见了盐政衙门和巡抚衙门的账目,宁愿在江 南多耽搁几日,也会重新整理甄家、王家的账本。”
古时候阶级严苛,市农工商泾渭分明,要说古人的智慧和数学能力,贾赦从未怀疑过。毕竟勾股定理,圆周率等等,华国比西方早发现了上千年。但是文人阶级垄断知识,古账本故意搞那么复杂,贾赦觉得乃是那些账房故意的。毕竟复杂了,不但能体现自己的专业性和重要性,还能浑水摸鱼。
林如海一听贾赦这话就明白了,自己这大内兄是将攻心为上运用到极致,而且人家一抓就抓圣心。难怪人家不理朝中事便罢,一出手就是这样的手笔呢。
r /> “大内兄和钱巡抚也有联系?”林如海问。
贾赦摇了摇头。钱益年和林如海合作拦截了叛党出逃,算是建立了盟友关系,但是人家和自己却无半点相干。“这件事还要妹夫去做,由我出面,钱巡抚未必肯卖我面子;但是妹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