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一顿:“是你从认识她开始,每一天都在跟我讲述她。我原本不想听,但是你看不出来。她在我脑海里的样子是靠你形成的,孙庭誉。”
钟屹想,他没有想爱谭诺的,没有想要抢走她,是孙庭誉日复一日地硬生生地将谭诺挤进他本就不堪的心里。
他拥有的实在太少太少,所以冷眼旁观着任由她在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就像开在墓地里的花。
现在,这朵开在阴暗角落的花,又变成了一把刀捅在了孙庭誉的心上。
钟屹看得出来,孙庭誉还想要打他。
“事不过三,”钟屹说,“下面,我也不会手软了。”
孙庭誉摇头,钟屹误会了,他这样恶心的人,他连碰都不想再碰到他。
“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孙庭誉说,可能钟屹从没有把他当成朋友。
钟屹沉默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他以为孙庭誉会离开,但是孙庭誉刚要转身,忽然再一次看向钟屹。
“你说过爱她吗?”孙庭誉问。
钟屹站定在原地,看着孙庭誉。
孙庭誉笑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爱人。你连健全的人格都没有,钟屹,你没有。”
“你妈死了,你没有感觉,友情破裂了,你不会遗憾,你就是这样的人。没有情感,没有道德,你就是个怪物。”
钟屹的眼神变了,孙庭誉终于感到快意,那把刀不应该只插在他一个人的心上。
“怎么不说话?她说过爱你吗?她说过喜欢你吗?”
孙庭誉看得出钟屹的目光变得涣散,很好,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不好过的人。
“没有,因为她不爱你,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孙庭誉说话的时候,头皮依旧在痛,但是他停不下来,“我了解她的,只是因为你从前不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她才会好奇,诺诺就是好奇心很重的人。”
钟屹没有说话,孙庭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慰。
“还有可怜你。是我对她说,你从小和妈妈分开,”直到这一刻,孙庭誉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伤害他曾经的朋友,他还可以更狠。
“所以,她可怜你。”
钟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感觉到海风吹着他的头,让他有些晕,还有些冷,他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身上的外套。
“这样啊,”钟屹说,“但是,我不在乎啊。”
“那很好,你就在这里等她吧,但是她不会再找你,也不会再见你。”孙庭誉笑着看向他,“不信,你等。”
孙庭誉决定离开。
走前,他留下了最后两句话。
“对了,我和她求婚了,”孙庭誉说,“这一次,就不邀请你了。你花过的钱我会转给你,这一次,记得收。”
孙庭誉已经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他没有再看钟屹一眼,但是,在背对着钟屹的时候,他面上的笃定和自信完全地消失。
孙庭誉疲惫不堪地想:钟屹不是赢家,但是他也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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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庭誉走了。
钟屹仍旧站在原地,宽阔无边的大海边除了他再也没有一个人。
钟屹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等到他回过神,他早已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谭诺依旧不接他的电话,久久的滴声后只有冷漠的女声告诉他,滴声后请留言。
钟屹挂掉了电话,举目四望,他找不到谭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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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屹四处寻找谭诺,但是没有找到她,大约一个小时后,他迷茫地站在原地,一种冲动驱使着他去一个地方。
他今晚喝了酒,就这样走出沙滩时,他看到了道路旁还有一辆出租车。
钟屹坐上了回尼斯的出租车。
谭诺要回国,就还会回到尼斯。
他在戛纳见不到她,那也没关系,他可以在尼斯等她。
车停在了天使湾,天已经不能再暗。
四处无人,钟屹就这样坐在石滩上。
这是那天谭诺和那两个小女孩玩游戏躺着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是深夜,而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又开始给谭诺打电话,电话那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在想什么?真的答应孙庭誉永远不会再见他?
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大海,钟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世界的边缘。
夜晚的天使湾再也不同于和谭诺一起呆在这里时的样子,深蓝的黑墨一样的海水就像随时会将他淹没。
海风没有止息,海浪无休止地拍打着岸边,钟屹就这样安静地看了许久许久。
他终于再一次给谭诺打电话,这一次,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在漫长的等待后,钟屹再一次听到听筒里的女声对他说,该用户无法接通,如有需要,滴声后请留言。
这一次钟屹没有挂断,语音留言还是钟屹去年在运营商无数次来电骚扰时办理的功能,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过。
这是第一次。
滴声之后,钟屹顿了许久,没有说话。
海浪又轻轻扑了过来,就好像脚步声。
钟屹倏地轻声对着手机听筒开口:“谭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