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城郊殡仪馆。
季寻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缩在一群面色肃穆的人群中,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攥着两个鲜肉包,边偷摸咬着包子,边心酸地怀念着自己温暖的大床。
他到底是被沈葵灌了什么汤,才会在连续熬了两个通宵之后还主动提出陪她来殡仪馆为什么不学学田可美滋滋地回去补觉呢
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他发狠地咬了一口包子,嘟囔“让你嘴贱,非要上赶着”
沈葵跟同事寒暄完,正好听到他的后半截,顺口问道“上赶着什么”
“没、没什么,咳咳”
沈葵并没有在意他的小心思,她看看时间,脸色沉重的说“仪式快开始了,一会儿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唔,不用我帮你观察观察”季寻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
沈葵沉默片刻,摇摇头“不了。让她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吧。”
季寻识趣的没吭声。
“对了,监控的事,你到底怎么考虑的”
沈葵已经将自己昏迷前在家里发现针孔摄像头的事情告诉了季寻。不出所料,季寻当场吓成鹌鹑,一直嚷嚷着我命休矣。
季寻把最后一口包子嚼完,拍拍手“我已经想好了,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待会儿我就去电脑城买十几个摄像头在家里装上。”
沈葵无语“你都还没回家看过呢,万一你家压根儿没有呢。”
“没有更好。”季寻兴奋地说“我先装上,万一以后有人想来搞事,那我岂不是可以抓个正着,这就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沈葵“行吧。”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直到殡仪馆的家属来提醒仪式可以开始,沈葵才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不管在任何季节,殡仪馆内的气温似乎永远比外部要低很多。
刚一踏入大堂,沈葵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黑白相间的灵堂阴冷空旷,来的人不少,却无人说话,只剩压抑的啜泣声在幽幽地回荡着。
沈葵拿了一束花,随着人群慢慢走近正中央的透明棺椁。
作为出现在事故现场的第一人,吕婷的死状给沈葵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要再次看到那半面惨烈半面美艳的面容,对她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挑战。
沈葵深吸口气,缓缓弯腰靠过去,想将花放在吕婷身侧。
然而就在目光即将触及对方脸庞的瞬间,她还是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图案。
沈葵定睛看去,只见吕婷右侧锁骨的位置赫然纹着一条身躯细长、首尾相连的小蛇,正是她在老板和论坛楼主处都见过的那条衔尾蛇
惊骇、恐惧震荡着她的心神,她的手不自觉地松开,花轻轻砸落在吕婷身上,娇嫩的花瓣散落在半面残艳的面容上,如同从伤口上长出的嫩黄色花朵,诡异而美丽。
然而沈葵已经无心关注,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诡异的图案所吸引。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细节串联成片,如同一帧帧画片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凌晨三点“砰”地那声坠响,她从窗边探头望去,黑夜里吕婷静静躺在灌木丛中,那空洞的、无法瞑目的双眼与她遥遥回望。
“你想什么呢这么不小心。”
就在这时,一只粗粝的大手从身后伸出,探到吕婷的棺椁内,自然地将花拾起。
说话的人语气温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沈葵却只觉浑身冰凉,血液仿佛凝固了,她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对方递来的花束。
“干嘛,老板都不认识了”徐叔不明所以。他那张温和、朴实的面容上呈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茫然,这让沈葵在一瞬间几乎动摇了自己的猜想。
但下一秒,她再次看到徐叔手腕上的纹身。理智顷刻回笼,她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徐叔。”
“拿着吧。别太难过,好好送她最后一程。”
徐叔再次把花递过来,沈葵努力压制着心里的不适,接过花放在吕婷身侧。
徐叔关切地说“我看你脸色还是很差,要不要再多休息几天”
昨晚沈葵苏醒后给徐叔发了消息,表示自己过完周末就可以返岗。徐叔当时便劝她多休息几天,被沈葵拒绝了。倒不是有多热爱工作,而是眼下徐叔的身上很可能存在一些线索,她需要借此机会了解清楚。
“不用了,谢谢徐叔,我没什么大碍。”沈葵礼貌婉拒了他的好意,或许是心理作用,现在她看着徐叔总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她简单的跟徐叔聊了两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沈葵回来的时候脚步匆匆,脸色铁青,气质与十分钟前判若两人。
季寻隔着老远就感觉不对劲,但他十分有眼力见的没多问。
两人叫车返回市区,一路上沈葵始终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