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鱼儿被甩在雪地上,跳动不休。
正在挖河的百姓看了,尽皆惊叹:好大一条鱼!
“鲂鱼,广而薄脆,甜而少肉,细鳞,鱼之美也。”有人摇头晃脑念了一段。
众皆大笑,沦落到和他们一起挖河的地步了,就收起那副读书人的架子吧。
读书人也不和他们多话,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继续说道:“昔年游历河南,方知洛鲤伊鲂,价比牛羊,这是好东西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欢笑。
鱼有什么好吃的?远不如牛羊肉顶饿啊,这人真是读书读傻了。
“莫要喧哗。”不远处传来了洪亮的嗓门。
众人立刻噤声,站在冰冷刺骨的泥水中,奋力清淤,用力疏浚,慢慢改造着陂池。
这里是南顿,原汝南属县,现南顿郡治。
该郡虽然只有四个县,但人口非常之多,主要来源是河北移民,就是当初乐谟从顿丘带回来的河北诸郡百姓,永嘉四年(310)秋收时抵达,至今已两年有余。
他们的到来,说难听点,几乎让南顿“换种”了,人口激增到约两万户、八万口。
永嘉五年,南顿、汝阳、上蔡、平舆四县百姓种了一季粟。虽说利用的是八王之乱、李洪之乱后撂荒的熟地,但收成依然不怎么样,勉强够他们啖食,还吃不饱。
今年,四县百姓又种了一季粟,收成明显提高,日子好过了许多。
秋收后,部分人种植了冬小麦,部分人种了芜菁,生活日益走上正轨。
太守魏浚一直秉持着刺史卢志以及幕府的意志,趁着大乱后的大治机会,清理户口,劝课农桑,将南顿四县粗粗改造了一番。
明年如果获得丰收,则民心彻底稳固下来,南顿四县也将变成陈郡第二。
南顿东南方向的新蔡国与之类似,内史乐谟首先清理了新蔡王的土地、庄客,然后接纳了庾琛从汲郡带回来了数千家百姓,再吸纳了少量河内、关西及兖州流民,目前有约一万户、四五万人。
邵勋早年定下大政方针时,就以陈郡为重点经营方向,南顿、新蔡二郡国紧随其后,是第二批重点经营的地区。
如今南顿走上了正轨,新蔡稍慢一些,但再过两年,一样可以稳定下来。
陈、南顿、新蔡三郡国十三县,拥有大量以营、队为单位的移民,拥有大量屯田军,他们是独属于官府的百姓,不受士族豪强控制,是邵勋可以调用的力量,无需与世家大族讨价还价——说白了,这才是一个军阀最稳固的根基。
世家大族、坞堡帅、庄园主们支持你,出钱出粮,固然可以让一个军阀瞬间起势,但当他们撤资时,你跌落得会很惨,因为你没有直属于自己的税基:自耕农。
两条腿走路,永远都不会错。
繁忙的挖河工作一直持续到晌午才停止。
役徒们纷纷排队领取饭食。
陈公仁德,发役还提供饭食,真的很不错了,虽然不是每次都管饭。
而且,这些陂池对他们也有好处,利于灌溉农田,提高亩收,干活的积极性是不缺的。
众人吃饭间,太守魏浚也来到了治河工地。
他不是一個人来的,还带了郡中官员及南顿县令,此时以他为首,簇拥在幕府参军庾亮身后。
幕府是一个偏重于军事的机构,职官也带有浓重的军事色彩。
作为参军,庾亮分管仓曹、户曹、贼曹三大块,与郡县官员有直接的业务联系。
理论上来说,他确实不能直接管地方治理,那是州郡县三级官员的职权,但在实际操作中,他会到地方上清点户口、会下令郡县官员缉捕盗贼、会监察诉讼、会监督仓库——甚至于,像南顿仓之类的大型粮库都由他直管,地方上只是协助而已。
久而久之,幕府官员渐渐凌驾于地方官员之上,将其变为从属,故南顿太守魏浚非常配合,有问必答。
“我闻自汉以来,汝南有九十余陂,南顿有几个?”庾亮意气风发地走在河堤上,开口问道。
“现止存一。”魏浚答道:“此陂名‘西戍’,前汉年间便有了,曹魏续修,国朝多有忽视,今又重修,可灌田二千七百余顷。”
“葛陂在何处?”
“新蔡、平舆之间。”
葛陂前汉年间就有了,“陂方数十里”,算是一个比较大的人工水库了。
因为比较重要,两汉、魏晋时时修缮,至今仍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历史上的石勒曾在葛陂吃了大亏,军士病死者极众,后不得不返回。
而来的时候,豫州坞堡还接济粮草呢,但听闻他们在寿春以北被纪瞻所率领的江东水师击败后,突然就翻脸了,坚壁清野,不给粮草,令石勒的九万步骑损失大半,北归途中“人相食”,最终成功回到河北的不过二三万人,比本时空石勒的实力还要差劲许多。
邵勋占住豫州,没让石勒打穿河南,饮马长江,对他倒还是好事了,至少他不用让自己的主力部队被疫病消灭一半,回师途中再损失剩下的一半。
“汝南、新蔡、南顿九十陂,陈公别的没提,但提了葛陂。”庾亮瞟了魏浚一眼,道:“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