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败是正常的,最后死于内讧,也十分惨烈。
什么人都怪不了,那就只能怪——邵贼了!
正长吁短叹间,王阳满头大汗走了过来,身上甲叶子铿锵作响。
“如何?”石勒问道。
“门关上了。”王阳长舒一口气。
方才有人偷开城门,王阳得报后,吓了个半死。
匆忙通知石勒后,又率亲兵赶来堵截,结果发现开城门的是一股骑军,来自上党乌桓部落。倒不是投敌,而是纯粹跑路,不干了——步兵能城头缒个绳子逃跑,骑兵就只能开城门了。
也正是他们的这种行为,吸引了晋军的注意力,于是离得最近的一股屯田军紧急出发,扛着梯子冲了上来。
王阳在城门口与晋军激战,好不容易杀散他们后,亲兵已损失了三分之一。来不及伤感,又听闻晋军登城了,于是匆匆赶来救援,好在虚惊一场,守军溃散后,见到大胡赶来,于是又上城力战,将晋军击退。
远处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石勒、王阳抬眼望去,却见太守桃豹带着千余兵匆匆赶了过来。
“大王——”桃豹才刚行了一礼,就被打断了。
石勒手执刀鞘,直接砸在桃豹脸上,道:“张家那帮人跑了。”
桃豹一惊,没有躲避,任石勒发泄怒气。
“张家”显然指的是上党乌桓张氏。
但上党乌桓部落姓张的太多了,到底是哪一家?又或者是哪几家?
“今晚你就守在这里,勿要懈怠。”石勒冷冷瞪了桃豹一眼,走了。
王阳上前,拍了拍桃豹的肩膀,叹道:“别怪大胡,他只是气急败坏了而已。明早就会后悔,找你道歉的。”
说完,也走了。
桃豹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已有血迹。
他又转身看向带来的兵士。
兵士们都避开了他的目光,当没看见。
桃豹惨笑了一下。
好歹他也是一方大员、老资格的大将,就这么被大胡当众打骂,还打出了血,以后怎么统兵?他不要面子的吗?
大胡还当他们是十八骑那会呢……
现在的十八骑,哪个不是身居高位,妻妾成群,仆役如云?哪个身边不是一堆人跟着他们吃饭?
以前他可以忍受大胡打骂、扇耳光甚至绑起来,现在不行。
桃豹深吸一口气,开始巡视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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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台之内,一堆人坐在院子里,窃窃私语。
刘氏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道:“伏都还说了什么?”
“伏都”是羯语名字,威远将军刘达的胡名就叫伏都,刘不过是他们家祖上为自己弄的姓氏罢了。
“野那,你怎么想的?”其中一五旬老者说道。
刘氏眯着眼睛看向老者,问道:“曷柱,你是不是已经出过城了?”
“我没出过,我儿贺度出城了,又回来了。”老者也不隐瞒,大大咧咧地说道:“伏都在邵勋那边很好。晋人给他治伤,赐了酒食和漂亮的衣物,还说只要立了功,就给他官做。”
今晚的邺城城墙,仿如高速公路一般,人员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十分滑稽。
“晋人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刘氏仰着脸,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只听她说道:“伱们背弃匐勒,能得到什么好处?邵勋得了邺城,将来再攻上党,怕是要把你们全部杀光。”
“或许吧,但邵勋至今还没骗过人,听说信誉很好。”老者说道:“现在不降,我们都要死,等不到邵勋攻打上党的那一天了。”
刘氏失望地看着这帮子亲戚。
大败之际,不是降就是走,就没一个愿意留下来与邺城共存亡的。
“野那,你也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老者又道:“大胡都守不住邺城了,早晚要走,你又为何指望我们留在这里为他卖命呢?”
“邵勋在城外修墙挖壕沟,即便是深夜也未停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们是骑兵,难道要让我们下马守城?有这么荒谬的事吗?”
“我们留在这里也没用。在城市里,骑兵还不如步兵好使,还不如回上党,或者干脆投降邵勋。记住,野那,没有我们,你什么也不是。你只是一个女人,若我们不帮你,大胡转眼就会去睡程遐的妹妹,再也不会看你一眼,他是个很无情的人。”
说完这些话,老者缓缓起身,退后了两步,说道:“话就说到这里,把你的手从腰间离开吧,女人不该佩剑。”
其他人也看向刘氏,脸上隐有不满之色。
都是一家人,难道向着石勒,要帮着那个注定失败的男人对亲戚动手?
刘氏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昂着头看向众人,说道:“我会守在这里,等来朝廷的援军。”
傍晚的时候,夫君说了,如果集结诸将的亲兵、僮仆,退守三台,应该可以坚守很长时间,还是有希望等来朝廷援军的。
“你自己守吧,没有人会来帮你收尸的。”老者摇了摇头,招呼一声,带着众人走了。
当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后,刘氏只觉身体一软,仿佛浑身的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