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里的路程,实在谈不上多长。
邵勋在静乐临时征集了千余骑开路。
这些后方留守之人战斗力很差,连天池本部都比不了,不指望能打赢谁,能提前发现敌人就可以了。
义从军紧随其后,作为后援。
步兵拉长阵型,全速前进。
唯一的危险就是敌军在两侧山里埋伏大量步兵,但数百里茫茫群山之中,除非他们不吃不喝,且会飞,不然不可能从平城抵达此地。
一天后,充当先锋的部落轻骑已抵达楼烦故城的断壁残垣附近,并与留在城内的少量鲜卑骑兵拿弓互射。
两天后,邵勋抵达了楼烦故城。
这个时候,岚谷那边派信使南下至秀容县北境,然后向东穿越河谷抵达静乐,再向南追上大军,奏报:有鲜卑千余骑自秀容(今岚县)直插岚谷,为捉生军击退。
岚谷县北的草城川大体平静,唯烟尘漫天,旌旗遍布,鼓角之声连绵不绝,或是疑兵。
邵勋看完后,没做任何调整。
是不是疑兵不重要,反正他也不可能撤走驻守在那里的部队。
天池那边同理,他也不可能撤回府兵及黄头军。
背后稳定了,他才能在前方安心作战。
抵达楼烦故城后,都没有打造攻城器械,邵勋派黄头军千人上前,顶着大盾,直接烧毁了堵塞坍塌城墙豁口的木栅栏。
城中数百鲜卑骑兵知道步战没有丝毫胜算,匆忙遁逃。
这个时候,往西北方向偷袭岚谷的鲜卑人也开始东蹿。
他们绕秀容不过,直奔楼烦故城而来。
五月初九下午,银枪中营在汾水、岚水交汇处设置障碍,谨防骑兵冲击。
大军位于后方,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做完这一切后,他登上了汾水西岸的一处山坡,向西眺望。
敌军骑兵稀稀拉拉,数量不是很多。
山坡上、河谷中、农田里的兵加起来,大概有一千六七百的样子。
真是骑兵打步兵上头了,这么点人就敢冲。还以为是当初鲜卑铁骑一战冲垮数万刘伯根起义军的年代呢?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过来!”邵勋下达了命令:“令张硕、满昱调集一部精锐,向西挤压索头。再派使者,间道前往秀容,若城还在,令乔豫召集牧人,自后袭扰。”
“若能联络上捉生军,着其西进,夹击索头。”
“屯于方山之义从军,尽速沿离石水北上,与秀容守军汇合。”
近两万步骑将狭窄的汾水、岚水交汇处堵得水泄不通,那一千多鲜卑骑兵断然冲不破,而他们背后有渐渐反应过来的诸部牧人,还有捉生军和义从军一部可以调遣,邵勋不打算放过他们。
现在的战场形势,有点像包围与反包围。
根据他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石岭关守军溃散后,鲜卑人已经深入太原盆地以及盆地以西的山区。
这支部队应该是先锋,以骑兵为主,马匹役畜不少,携带了至少十天的干粮,路上可能也抢到了一些粮食,或者收割了晋阳、秀容等县野外即将成熟的青麦作为补给。
他们离开晋阳之后,便向西踏入连绵群山之中,沿着平坦的汾水河谷西进,占据了楼烦故城这个“丁字路口”,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分为二——可能是有人看到了邵勋的帅旗,回来禀报。
一路从丁字路口北上,沿着汾水河谷的大驿道进军,试图突袭静乐、天池。
只能说作风十分大胆、泼辣,不知道他们哪来的信心。
反正邵勋征战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以区区两千骑兵就敢堵截他后路的。别说两千了,翻一倍四千也严重不足,更别说这里不是平原,而是山区了。
另外一路鲜卑人攻打秀容,岚水北岸基本被他们拿下了,但县城在河南岸,那边也有一些农田、部落,坞堡帅、部大们征集了一些丁壮,与鲜卑人隔河对峙。
鲜卑人一时没有办法,应是放弃了夺取秀容县城的想法,于是继续往西北冲数十里,试图偷袭岚谷县,结果被捉生军发现。
一旦被发现,骑兵就没了任何办法。
夺取敌人的据点,还是得靠步兵,但鬼知道鲜卑人的步兵在哪里,兴许还远在平城。
综合这两点,邵勋大胆判断:这是鲜卑人一次试探性南侵,或者说是劫掠。
至于说拷讯俘虏得到的拓跋郁律集结了数万兵马的消息,还需进一步观察。
盖因其不打仗时,也每年都会集结数万兵马巡视。
别的不谈,春夏阴山却霜时,军队、官员、牧民的数量就很少下于五万,一边走,一边扎帐篷,一边放牧。
秋天收获、围猎之时,聚集的人马更多。
这种活动每年都有,你要是一看人家聚集兵力,就判断其要南侵,那是不科学的。
只有等鲜卑大军南下雁门,进入新兴之时,才能做出事态升级的判断。
正遐想间,西边又来了大股烟尘。
邵勋眼神一凝,仔细望去,却见河谷中来了许多身着皮裘的牧民。
他先是有些惊愕,继而冷笑。
这些牧民来自哪里,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