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起身,嚷嚷道:“他们不来就不打了,回家种地去。”
有羯人首领左看右望,目光闪烁。
“祁贵,你说得什么话?”刘路孤猛然起身,怒道:“昔年猗迤、猗卢在位时,迷恋晋国尊号,空有劲骑,却不南下攻城略地,以致错失良机。今晋室名存实亡,奸臣弄权,人心不附,大王举众南下,又有何错?”
祁贵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大帐了,听了刘路孤的话,讥笑道:“当年南下,我没意见。可今时不同往日,时机没了就是没了,和你这蠢人说不通。”
祁贵算是汉化比较深的乌桓人,新党中坚分子之一,部落在东木根山附近种田、放牧。
昔年猗迤、猗卢二人屡助晋朝,大败刘渊、刘聪、刘粲祖孙三人,还助刘琨收复过一次晋阳。
每次南下,攻取大片土地,最后都以撤军了事,其间原因非常复杂,刘路孤所说的迷恋晋朝所封尊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说白了,晋朝还有余威,老一辈人思想还没转变过来,没想到晋朝早就外强中干了——不独拓跋鲜卑,慕容鲜卑又何尝不是如此,幽州水灾时慕容氏出粮赈济,晋惠帝赏赐锦袍之类,慕容廆如获至宝,其人到现在还想得到晋朝册封。
但新一代可不怎么买账了,拓跋郁律就是典型。
祁贵认为拓跋猗卢时代是好时机,真算不上错。
那时候洛阳中军几乎打光了,中原一片混乱,匈奴趁势崛起,攻取大片晋土。而就是这帮匈奴,从战绩上来说对鲜卑劣势很大。收复晋阳那次,追杀百里,给予匈奴重创,那时候就算占了晋阳又如何?
但拓跋猗卢居然走了,走之前,只令卫操在大干城(今文水县西南)勒石纪功,还留下部分鲜卑兵马相助他的结拜兄弟刘琨,并嘱咐他们听从刘琨指挥,离不离谱?
江湖气太浓了!国家大事不是这么搞的。
到了现在么,祁贵不认为是什么南下的好时机,因为河南、河北已经一统,局势不一样了。
“不趁着现在南下,等邵贼篡晋之后再南下么?”刘路孤盯着祁贵,质问道。
拓跋郁律面色难看地坐在那里,默许女婿对祁贵等人发难。
祁贵已走到门口,闻言扭头看了眼刘路孤,嗤笑道:“依我看,趁早认清局势。与其想着南边,不如看看北边。河西诸部已然不太听话,漠北诸部听话吗?我看也不怎么听话了。大王巡视各地,西只抵阴山,东只至东木根山,不如走远点,漠北可以去看看,河西也可以重新震慑一番,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言尽于此!”
说完,大咧咧地出了营帐。
祁贵走后,又有数人起身,相率离去,竟是一点不给拓跋郁律面子。
有人离开之前,还看了看卫雄、姬澹二人。
二人如同木偶一般,没什么表情。
刘路孤偷偷瞄了下拓跋郁律的脸色,发现已然黑得如同锅底一般,顿时一个激灵。
“大王。”坐在刘路孤对面的王岳拱了拱手,道:“今又阴雨连绵,不利骑军驱驰。诸部大人不甚齐心,胆意转怯。北都重地左近还有敌骑流窜,至今尚未剿灭。如此种种,不如罢兵,赎回纥那,以结旧人之心。”
“你也这么想?”拓跋郁律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寒意深重,更是极为失望。
王岳出身广宁王氏,后迁代郡,现居盛乐。
其族妹王夫人乃拓跋郁律之妻,故王岳算是郁律心腹之一了。他都这么说,让郁律非常失望。
“大王勿忧。”王岳继续说道:“此番出兵,已然挫了士气,更兼上下离心,再战下去恐不利也。不如暂且收兵,好好整顿一下诸部,再遣使长安,修好匈奴。将来匈奴兵出潼关、蒲坂,大王则兵出草城川、平城、代郡,数路并伐,还是有机会的。”
代郡那边是拓跋郁律的老巢之一了,坐镇多年。
濡源(张家口东北沽源)以西诸部也和他关系密切。
王岳的意思是好好整顿一下,携东部大人、中部大人旧地,压制住西部大人旧地上的部落,那么即便这次败了,也能保住位置——拓跋鲜卑分三部的时代,东部大人占据濡源以西的草原,中部大人占据代郡北及更北边的部分草原,其余一直到阴山西部塞外草原,都归西部大人统率。
拓跋猗卢就曾是西部大人,这块实力也是最强的,只有合东部、中部两地,才能与之抗衡。
拓跋郁律闻言,沉默了许久,问道:“邵勋可愿罢兵?”
说完这话,他看向卫雄、姬澹二人。
“大王。”卫雄行了一礼,道:“去岁河北暴水,十余郡遭灾,损失极为惨重。今年看样子又是雨势连绵,虽未必暴水,但大水难免,河北连续两年遭灾,之前又征战多年,或难以为继。这雨如果继续落下去,河北必然烽烟四起,流民遍地。百姓只想活,邵勋若不救之,再大的恩情也无用,届时或会出现饥民攻破城邑,杀郡守长吏之事。河北一乱,宇文、慕容等部未必会坐视。邵勋也很难,他其实还没有主动北上的打算。”
言下之意,今年若不是你率军南下,这仗根本打不起来。
卫雄这么说,拓跋郁律是信的,盖因卫氏乃代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