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爆了两句粗口,态度也不咋地,可徐风雷却丝毫不见生气。
他知道,这就是底层老百姓最真实的一面。
这是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所嫌恶的粗鄙,但唯有在这粗鄙之语中,能听到底层百姓们最真切的心声。
“老伯,给个面子呗。”
徐风雷蹲在一旁,晃了晃手中的葫芦,笑骂道,
“你还喝了我的水呢!可不敢吃白食啊!”
那老农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喝你两口水,也叫吃白食啊?你这起码得给碗面吧!”
他嚷嚷道,
“得嘞得嘞,你问额幸福不幸福?额不幸福!额悲哀滴很呐!”
徐风雷来了精神,从怀里掏出小本本来。
“您说,您说。”他揣着笔,正色道。
“你看,这每天下地干活,一年都不带休息滴,结果到了冬天,还是吃不饱饭!”
老汉打开了话匣子,大倒苦水,
“还有,每年种地滴时候,为了抢点水,那都得打架!小滴就个人和个人抢,大滴就村和村抢,格老子滴,今年咱就没抢过……水源,珍贵呀!”
“现如今这稅高,还得按人头收税,家里几个刚出生的娃娃都得缴税!米价也不便宜,小伙你说说,你说说,咱这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图滴是个撒嘛!还幸福捏,只要咱还是农民,就没有幸福这一说,农民最苦了!”
“家里人也不消停,唉!”
说着说着,他最后重重的叹一口气,抄起徐风雷的葫芦,又猛灌了一口水,心中的郁气方才消解了几分。
唰唰唰。
徐风雷快速的记录着,将老汉话中的核心问题都记录了下来。
水源——农村抢水问题,修渠问题。
稅赋——按照人头收税,普通百姓不堪重负。
米价高……
……
“小伙,你这记下来也没个撒用啊。”
老汉瞧了一眼徐风雷那歪歪扭扭的字,哂笑道,
“你这字也跟狗刨似的,还不如咱庄上的先生捏。”
“要好好做学问!别像额,当个农民,一辈子吃苦。”
他说不出什么劝学的话,只能拿自己当反面教材。
“老伯,我这字虽然丑,但价值却大哩。”
徐风雷啪的一下收拢本子,笑道,
“您老的诉求,说不定就得靠我记录的这些字眼去解决呢!”
老汉撇了撇嘴。
“你个小娃娃,想滴太美好啦……”
他摆手道,
“其实只要不打仗就好,苦点累点,好歹能活……往前翻个二十年,那才真不是人过滴日子!”
徐风雷点了点头。
战争,受伤最大的永远是底层百姓。
上面一个念头,
这葬送的,可不是一个壮丁,而是千千万万个家庭呐……
正欲开口,远处却有一匹马疾驰而来。
“先生。”
一位红衣女子翻身下马,附在徐风雷耳边低语了两句。
“哦?有这事?”
徐风雷露出讶然之色,而后笑道,
“那我得去凑凑热闹,在东市是吧?行,你回吧!”
“是。”红衣女子拱手行礼,再度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噫,这女娃娃长滴真俊!”
老汉挤了挤眼,夸赞道,
“比咱庄上最水灵的姑娘还要水灵!小伙,这你婆姨?”
“福气真好!”
徐风雷摇头失笑。
“我没老婆,这只是我府上的丫鬟而已。”
他道。
老汉一愣。
“这好看姑娘,就是个丫鬟?”
他惊道,
“那你得是个大公子嘞!”
徐风雷咧了咧嘴。
“公子称不上,我也老大不小了。”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压在了葫芦
“谢谢您嘞!陪我这聊天打屁,这葫芦就送您了!”
“告辞!”
“下回请您老吃面!”
说罢,徐风雷已是转身跃上了马,扬起了鞭子。
“聊个天,谢啥谢嘛,公子爷就是客气,还吃面捏……”
老汉亦是咧嘴一笑,只是这牙缺了好几颗,笑起来容易漏风。
他略作休息,随手又拿起了葫芦,正欲喝口水,却发现那葫芦底部,有一块银闪闪的东西。
“这……”
“乖乖……”
老汉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
……
长安城,东市。
一匹赤红色的骏马昂着马头,左看右看着,模样异常神骏。
人流来来往往,有不少人被它所吸引,可停下来询问了一下价格之后,几乎都是同样的反应:
“一千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
“别说一千两黄金,一千两白银我都不要!你以为这是什么啊?”
“特娘的,你这马皮是金子做的还是马肉是金子做的?漫天要价!”
对面来往行人的怒喷,本就在意颜面的犬上三日耜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