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安静下来,贺知野唇角很淡的笑意平下去,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拎起居家鞋。
鞋面崭新,毫无折痕。
陆雅楠是在贺宏骏到家之后才下的楼。
还是贺宏骏亲自上楼请的。
贺知野看着她一脸不情不愿地坐上餐桌主位,连个眼角余光都没赏过来,只觉得有点儿好笑。
陆雅楠上学的时候被家里宠着长大,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了爱情,前夫意外去世家里破产的时候,贺宏骏又从天而降,让她没受半点委屈。
这半辈子,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顺风顺水除了他这个意外。
“爸。”贺知野懒洋洋地叫了贺宏骏一声。
贺宏骏“嗯”了声,朝他使了个眼色。
贺知野看了陆雅楠一眼。
还没出声,陆雅楠就嗤了声“别叫我。我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贺知野无所谓地扬了扬眉,唇角始终挂着点儿笑意,微垂下头,把面前成套的餐具摆得更正了一点儿。
贺宏骏看不出情绪,叫他“吃饭吧。”
圆桌上事先摆好了凉菜,兰姨和还有一个没放假的阿姨一块儿在厨房忙活,不时端热菜上桌。
“太太。”兰姨上菜的间隙问了声陆雅楠,“少爷带您爱吃的巧克力蛋糕转来了,尺寸大一些,待会儿要不要先把他买的拿上来”
贺知野筷子扒拉了一下小瓷碗里的芦笋。
陆雅楠却跟被电了一下似的,声调突然拔尖“谁叫你自作主张拿他带回来的东西上桌的”
兰姨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太太我”
贺知野筷子一顿,抬眼看向陆雅楠,声线凉沉下来“有必要吗”
贺宏骏低声吩咐“菜够了,你和小齐也吃饭吧。”
“好、好的先生。”兰姨看了眼贺知野,自责地往厨房去。
贺知野从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陆雅楠蓦地愣住。甚至有一瞬间,莫名其妙地有点儿发怵。
但她在这个家当了十八年的女主人,反应过来之后,一种被挑衅的极度不快甚至盖过了她对贺知野的厌恶。
“贺知野”陆雅楠连名带姓地叫他,“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怕小怀回来不高兴,你以为我会留着那个老太婆”
贺知野放下筷子,撑着桌沿儿靠进椅背里。
陆雅楠四十出头,漂亮,保养得极好,时间在她脸上没留下多少痕迹,好像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但她用那双和自己极相似的眼睛,毫不掩饰厌恨盯着自己的时候,贺知野只觉得模糊又陌生。
“这么不想看见我,其实真没必要叫我回来。”他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贺宏骏,吊儿郎当地笑了下,“大过节的还要演一出合家欢,大家都累。”
“贺知野,”陆雅楠嘲讽一笑,“你到底哪里来的脸你觉得我能叫你回来”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贺知野盯着她,平静地笑了笑,“您生我干嘛呢给自己找个仇人”
“你以为我想生你”又不知道哪句话戳了陆雅楠的肺管子,尖锐的声音在安静偌大的客厅回荡,“要不是为了你哥我连一眼都不想看见你”
“贺知野,你让我恶心你知道吗你以为故意逼走小怀,贺家一切就都是你的了做梦”
贺知野唇角弧度僵了下,下颌线条绷紧。
这话他不是第一回听了,原先觉得应该早就免疫,没想到功力还是不到家,情绪竟然还有点儿波动。
像是光骂完全不够解气,陆雅楠随手抄起餐桌上的筷枕“你到底为什么要出现”
“雅楠”贺宏骏沉声叫她。
贺知野眯了眯眼睛,头微偏了一毫,又顿住。
筷枕沉闷撞上骨骼,又一声脆响碎裂在大理石地面上。
“你儿子吃点苦头你就心疼了”陆雅楠看也没看贺知野,眼睛睁得有点儿突兀,仿佛得了甲亢,听不出一丝自责地质问贺宏骏,“那我的小怀呢你忘了你当初求着要娶我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了”
贺宏骏看着她,胸腔起伏了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贺知野闻见额角发缝溢出来的血腥味儿,接受良好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陆雅楠,把他当成要抢她儿子财产的阶级敌人,那贺宏骏在他的世界里,就是个十分合格的旁观者。
“行吧。”黄花梨木凳腿儿在大理石地面上刺耳刮擦了一声,贺知野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无所谓道,“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像是对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非常不满,贺知野转过身没走两步,脚边又一声脆响“滚出去这不是你家”
贺知野压低眉眼,面无表情看了眼溅起的青瓷碎片,仿佛和它们不在同一个维度,毫无波动往玄关去。
“郑美兰把他拿来的东西扔出去”
“太太,那是少爷特意”
“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