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空着。外置的洗手间倒是很大,到现在都没来个人。
她在卫生间里待了很久,刚刚和贺知野在同一个空间时那种惘惘的感觉,好像又没了。
她这些年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好像就有种心理暗示,只要见不到本人,她就能很平静。
微鼓了下腮帮子,岑枳走出去,到洗手台边。
铜制的老式水阀,高脚台盆边点了一截沉香。
相邻但靠得不算近的另一个洗手台被人拧开水阀的时候,岑枳下意识抬头看向镜子,刚平静下去的情绪,就跟冲上她手背的水流一样重新动起来。
他们都穿得极简单,贺知野在落座之前,便也把西装脱了,给了侍应。
此刻的年轻男人,白色衬衣袖口挽了两圈,掖至手肘处,和当年那个肆意的少年有几分重叠。岑枳怔了一瞬,又轻颤着睫毛尖挪开眼。
贺知野并没有抬头,岑枳却像转移话题,又像转移心事,没抬眼问他“你怎么,戴眼镜了呀”
她问完,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今晚,和贺知野说的第一句话。
岑枳突然有点儿莫名的后悔和懊恼。
在今晚之前,她想过无数场重逢的画面,也练习过无数次体面的招呼。
但就那么被贺知野的一句“我初恋”搅得一脑袋浆糊,然后问了这么一句以后回忆起来都没有任何特色的开场白
俩人同步打起洗手液,清淡的香味,有点像海盐。
然后她听见贺知野低“嗯”了声,不咸不淡地说“这些年,学习太认真了。”
岑枳“”
岑枳突然有点儿小小的恼火,很奇怪的,就那么不听劝地冒了出来。
于是她冲着手上细密的泡泡,硬邦邦地脱口而出“我们当初,早恋了吗你就随便说我是你”让她复述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结果贺知野突然问她“你知道1994年之前的婚姻法是怎么规定的吗”
“嗯”岑枳一懵。怎么还扯上婚姻法了啊
贺知野微抬睫,在镜子里撩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1994年2月1日之前,没在民政局登记结婚,且无配偶的男女,以夫妻形式共同生活,且群众也认为俩人是以夫妻关系为前提共同生活的,就算是事实婚姻。”
“那我们俩,”贺知野关了自己的水阀,甚至还伸手替她的也关了,然后盯着镜子里的岑枳,带着点儿散漫痞气的笑意,低道,“就算没有确定关系,算不算事实恋爱。”
“”岑枳都被他的逻辑惊住了,也被他发明的新词镇住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况且,”贺知野靠近了半步,就算是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依旧在下一秒微俯下身,像是怕被人听到一样,轻磁嗓音低荡在她耳边,陈述事实般平淡道,“不知道是谁,小小年纪就会强吻了。”
“”
“”
贺知野你一本旧账竟然能藏到七年后再翻的吗
岑枳眼睛都瞪大。耳朵尖轰地一下热起来退开小半步。
她她她哪里强吻了哦最多也只能算贴了一下吧
“我、我”岑枳诚实但磕巴道,“不是说人接吻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吗我当时就是想让你闭上眼睛别看我了而已”
理直气壮地说完这句,岑枳又突然心虚起来,仿佛回忆了一下,的确很像是自己那什么了贺知野,“但你居然没闭眼睛,”岑枳越说越小声,但语速极快,用一种怀疑文学作品和偶像剧的批判语气,咕哝道,“我看见你,好像还把眼睛,又睁大了那么一下呢”
贺知野“”
小姑娘你观察得还挺仔细。记得也挺牢啊。
眼看着贺知野唇角边一副好整以暇的弧度,又手握他们“事实恋爱”的证据如果当年的聊天记录他还没删的话,岑枳只好福至心灵灵机一动,佯装自己的手没洗干净,木楞又机械地重新拧开水阀,又冲起了手指头。
小姑娘刻意地微弯腰,脑袋也低下去一些,又关了水阀打了一遍洗手液。
沉香寥寥,周遭安静下来。
贺知野看见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垂散了几缕碎发。明明不擅长,还扎了个奇形怪状的丸子头。镜子里,不再整齐的弧度自然的刘海,衬得她整张脸更显精致。
是好看的。很好看。
却好看得让他,心脏有些滞闷似的隐痛。
喉结微动,贺知野偏了偏下颌,问她“怎么换发型了啊。”
岑枳怔了怔,笑了下,没看他,重新拧开水阀,低声道“总要,改变一下的呀。”
她说完,眼角边垂落下来的一截细碎刘海,蓦地被掌心托住。温凉微粝的指腹,蹭过她眼尾薄薄的皮肤。
岑枳一顿。
“扫到眼睛了。”贺知野声音很低,带着微醺似的轻哑笑意,缓声对她说。
一顿暗潮汹涌的晚餐吃完,大家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