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风微拂,月光透过窗台照进屋内,淡淡的月辉泛着柔和的光,落于榻前的八仙桌面,宛若催眠的小曲儿。
她看着看着,眼皮子缓缓阖上,渐渐进入梦乡。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
一夜无梦。
第二日辰初,孟十三未有起身。
过了朝食,孟老太太身边的春夏秋冬四赏之一的大丫鬟赏夏发现,便进佛堂看看。
“大小姐,该起身了。”进到罗汉榻边,赏夏离着三五步,低声唤道。
孟十三侧卧着,面向里,赏夏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以及红彤彤的侧脸。
赏夏站了几息,孟十三还是没动,她只好把声音调高些,再道:“大小姐,老太太已用过朝食,现下正问大小姐呢,奴婢这才过来看看。大小姐,您该起身了,等会儿老太太就要过来捡佛豆了,届时看到大小姐还未起身……不太好。”
一番话诚心诚意,她是真的在为孟十三着想。
然则,孟十三依旧没有动静,睡得极熟。
赏夏想到过来前,赏春同她说的,大小姐往后说不定有大造化,要她好好说话,万不能惹大小姐不高兴。
赏夏撇嘴,她哪儿敢啊。
二小姐敢惹大小姐,都是亲姐妹呢,大小姐狠起来,都把二小姐的手掌给戳出个血窟窿来。
她一个家生子,敢对大小姐不敬,准得小命休矣!
但这会儿大小姐怎么唤也唤不醒,却也不好,赏夏想了想,还是上前两步,更近榻前,上身前倾,往榻里面去瞧孟十三的正脸。
这一看,她怔了下。
随即意识到不好!
到底是孟老太太身边特意培养起来的四大丫鬟之一,赏夏很快镇定下来,伸出右手,用手背轻轻贴在孟十三的额头。
烫!
这一贴即离,再看孟十三手脸皆红得似煮熟的虾,俨然已经烧到人事不醒,而非熟睡,赏夏吓得当场低叫一声,转身就跑出佛堂,禀孟老太太去了。
孟老太太得知孟十三又病了,随即想到昨儿那场簪刺流血事件,还有随后被她罚至佛堂抄写经书至人定方歇下,这是又惊又吓又疲又累,原来身子就弱的长孙女可不就又得病一场。
她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思虑不周的懊恼。
从前长孙女未进得她的眼,她自是从未上过心,昨儿事发突然,又是姐妹相残的大事儿,她只顾着别罚长孙女太重,便是给殿下三分薄面,也是厚待长孙女了。
却忘了长孙女自幼便体弱多病!
“赶紧拿老太爷的名贴,到太医院去请太医。”孟老太太手里一直有孟天官的名贴,便是用于府中急需用医的不备之需,“若是余太医在,务必请余太医过来一趟。”
余太医是除却院使院判之外,整个太医院里医术最佳的医官,最主要的是,他主攻的便是女子妇科,尤其擅长为宫中贵人调养身子。
长孙女前几日得了风寒刚好,这会儿又发起高热,病情汹涌,且长孙女不比次孙女自小康健,需谨慎对待,最好是经过此番诊断,好好地把长孙女的身子调养起来。
不说跟次孙女那样活蹦乱跳,至少不能再是走两圈便得大喘气儿的孱弱身子。
丈夫昨夜回后院,便同她说了,长孙女或系着孟家门庭能否再出一位中宫的重任,要她往后好好把长孙女教养起来。
教养且不说,长孙女有个康健的身体,方是眼下头等大事儿。
如若不然,长孙女进不了东宫。
毕竟,东宫的女主人,可不能是风一吹就倒的身子。
刘妈妈是孟老太太陪嫁时的大丫鬟,后来被配给府中家生子管事,也就是现如今已成孟府管家的楚管家,楚志就是她儿子,一家子都是忠仆,在孟府下人中的地位也甚高。
她是孟老太太的心腹,四赏也是她亲手调教起来的,孟老太太一吩咐,她即时应诺,当下让赏春去把孟天官的名贴取出来,套车前往太医院请余太医。
赏春一走,剩下的赏夏、赏秋、赏冬也在刘妈妈的指挥下,忙碌起来。
赏夏回佛堂照看浑身发烫的孟十三,赏秋张罗温水细棉布等物,两人合力给孟十三擦拭身上的汗,并重新换上一套干净舒爽的寝衣。
赏冬则前往泰辰院把宝珠金银找来长春院,她们是孟十三身边的大丫鬟,又是自幼一同伴着长大的,没有谁更了解孟十三每每病倒的情况了,待余太医请来,想问过往病情,她们就能派上用场。
有刘妈妈妥贴地安排着,孟老太太心里的紧张略缓:“你到大厨房去,让她们时刻备着小米粥、燕窝粥,还有参汤,都温着。夭夭醒了,什么时候能吃,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着。”
“老太太放心,老奴这就去。”刘妈妈退出上房,亲自到大厨房下达孟老太太的吩咐。
长春院一大早,孟老太太身边的刘妈妈与四赏就进进出出地忙活,如此大动静,商氏作为当家主母,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她赶到长春院上房时,恰好是宝珠金银被赏冬带进佛堂的时候,她往抱厦望了两眼,有心想追上去跟着进佛堂看看孟十三,但又觉得该到老太太那儿先问个究竟。
两厢天人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