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每年五月五,东市谓之扇市,车马极盛,俱是来来往往的买扇人。
她从前在凡间也过过此节日,大概晓得在热闹之前,不管高门寒门,各家各户都得忙得脚不着地,故而大伯母作为孟家主母,过来同她说一声她外家表兄来了,而后便自顾忙活去,她很是理解。
毕竟,兰草可自己蓄,长命缕可自己编,香囊可自己做,这避瘟扇面的五时图却未必能自己画,其他庶务她不知晓,仅避瘟扇这一条,大伯母肯定得让人早早采买。
买来了,还得大伯母亲自过目,务必不能出现纰漏。
可不就得忙得日夜不分么。
她带着宝珠来到前院,方知商氏着实忙得不可开交,也没跟她说还有旁人,待她踏进一片祥和之中,方看到与孟仁平坐在一处的季家公子。
有孟仁平与季宽在,曾重屺纵然来时攒了许多话想说,最终也只是化做一句:“朝朝暮暮自桃花宴回去之后,便念叨着要给表妹送来这盏灯笼,刚好我今儿下值早,便给表妹送来了。”
“多谢表哥,有劳表哥。”孟十三接过兔子灯笼,很是欢喜地在手里把玩了好片刻。
曾重屺见孟十三真的喜欢兔子灯笼,也很高兴,满脸笑容,令他刚硬的轮廓柔和了不少,低垂的眼帘触及孟十三削瘦的身形,开怀的心情又一点儿一点儿敛去,心疼怜惜充满胸腔。
孟美景听闻曾重屺来了,便想跟在孟良辰后面同到前院清名堂去,岂料被吴氏给拦下了:“她外家表兄来,与你何干?”
“孟良辰是女儿的阿姐,她的表兄,不就是女儿的表兄么!”孟美景最讨厌吴氏将曾家与她们母女俩的关系划清得远远的,她总想靠近些,母亲却总不愿她亲近,“曾表哥来,女儿理应跟着去打声招呼。”
“曾大公子可不是你的表哥,你若想见表哥,我让阿浩过来。”吴氏娘家有个侄儿,是她长兄的独子。
提起真正的外家表兄吴少浩,孟美景撇嘴道:“才不要呢。”
这会儿吴氏总算听出点儿端倪:“你这是什么意思?合着你只想亲近你阿姐的表兄,你自己的表兄却不想亲近?”
“那能比么?曾表哥一表人才,已是正五品千户,比舅舅的品级还要高上数阶,更别说浩表哥还只是个秀才!”孟美景真是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高低,她母亲怎么就看不到!
完全没可比性。
吴氏闻言,却是有些头晕目眩,坐在榻上的身子微晃了晃。
坐在榻几另一边的孟美景见状,赶忙起身扶住吴氏:“母亲!”
“无事儿。”吴氏方将眼前忽然一黑,在黑漆漆的那几息里,她突然意识到是她错了,她一直教导闺女向上,不顾一切地往上爬,闺女也学得很好,现到如今,闺女竟是想攀上继女的外家,自己真正的外家却是弃如敝屣,她摆摆手,“你坐回去,母亲有话同你说。”
“哦。”孟美景乖乖坐回。
“你舅舅虽只是京衙正六品的推官,却是你舅舅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十年寒窗考中进士,又拼了全力使尽手段,才得以留在京城为官。”吴氏回想过往,想到未嫁时父母为供长兄读书,家徒四壁的情景,想到如今父母亲已不在,娘家的日子因着她嫁入孟府,长兄当官,已有不小的改善,但却仍称不上富贵,兄嫂仍过得甚清贫,她便有些不忍,可她又着实没有能力,“阿浩虽也只是一个秀才,可你别忘了,你父亲至今也才只是一个秀才,且已止步于此,而阿浩不同,他才十五岁,他还可以科考,他的前途是一片光明!”
“浩表哥就算能中进士又如何?似舅舅那样当个佐贰官便到头了,前途如何能一片光明?”孟美景觉得母亲就是想得太简单了,才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父亲虽此生只能有个秀才的功名,但父亲是天官之子,也就父亲自己不争气,如若不然,求祖父一求,靠着孟家祖荫,为父亲安排个官职,即便是闲散衙门里的闲散文职,父亲也能高人一等,就算父亲没有,甘于平庸,游手好闲度日,不也享尽荣华富贵。然舅舅与浩表哥,他们能么?他们不能!”
吴氏一下子被孟美景说得哑口无言,她怔忡地看着竟也能将门第之别,分析得如此透彻的闺女,一时间震撼不已。
她不可否认闺女说得极有道理,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要是不明白,这些年她何必苛刻继女,每个月克扣继女的月银,为的不就是能多补贴娘家一些,让阿浩能安心读书,跟长兄一样中个进士,自此踏入官场,让吴家繁荣起来么。
可她千想万想,却是没有想到闺女竟已自个儿悟透了。
门第高低之重要,有时较之才高八斗,更能左右一个人的际遇,这便是现实,是高门公子与寒门贵子的不同之处,是决定他们此生能否展翅翱翔的关健,更是决定他们此生能否志得意满的根本。
长兄努力拼搏,半辈子过去,不过是丈夫一伸手,便能唾手可得的官位,在长兄那儿,是光宗耀宗,在丈夫这儿,却是二选一地弃之。
闺女说得对,长兄若得不到助力,此生当到京衙推官,已是到头,她嫁的丈夫,又是无能甘于享乐之辈,虽是天官之子,却是连自己前程都不曾争取过,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