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点头:“季夫人为嫡长,乃蓝府的大小姐,小蓝氏排二,乃庶出,此蓝三小姐排三,同样是庶出。会如此做,尽因与小蓝氏定下婚盟的良人,蓝三小姐也认得,且早已深深爱慕。”
孟十三敲在桌面的手指顿停:“故而,为了成全她自己,她便下药害了早已出嫁的长姐,与刚刚定亲的二姐,还有上门来接人的姐夫。”
风筝道:“当年事发之际,季寺卿脸黑如墨,季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夫妻二人连夜都没过,便带着当年只有四岁的季大公子回了季府。随后,小蓝氏与原来门当户对同是庶出的官家公子解了婚约,对外宣称得了重病,不敢耽误大好儿郎,打算再过些时日,便以养病之名,将小蓝氏送上直上道观,成为一名女冠,自此断尽红尘,永居道观,终老于道观。”
“青北山上的直上道观竟是一座女道观?”孟十三讶道。
“奴婢从前说过的,小姐定是忘了。”宝珠再次插嘴道。
孟十三哦了声:“继续说。”
她何止是忘了,她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
此前她不知晓,若非赏春此时提及,她尚蒙在鼓里。
青北山早非她七百年前初初踏足时,那般光秃秃,尽是山林峰峦,对青北山现下的一切,她了解得太少。
风筝继续道:“不料竟在一个月之后,就在要将小蓝氏送上青北山时,小蓝氏被诊出有了身孕。蓝家把此事儿告知季夫人,由季夫人拿主意,小蓝氏腹中的胎儿是去是留,季夫人原在家中,便与小蓝氏此庶妹相处得极好,发生了如此不堪之事,亦知非小蓝氏所愿,又想着肚子里的孩子终归是季寺卿的孩子,最后季夫人松了口,让小蓝氏进门。”
“因着是季夫人作的主,季寺卿再恼火恶心,也终是随了季夫人的意,许小蓝氏被一顶小轿抬进季府的侧门,自此后院多了一位蓝姨娘。”
“第二年,小蓝氏便生下了季二小姐,于生产的次日故去,却并非如外人所传那般,乃是生产过后大出血而亡,而是次日下晌,小蓝氏遣走所有婢女,独自于屋中安睡,言道不许任何人打扰。”
“小蓝氏刚生产完,身子极虚,吃了睡,醒了再吃,属实平常,下人也不以为异,便遵从小蓝氏之命,整个下晌都未曾去打扰小蓝氏的休养。”
“直至掌灯,过了夕食的时辰,小蓝氏屋里仍旧一片安静,贴身侍候的婢女终于发觉不对劲儿,推开屋门进内室一看,小蓝氏已然吞金,平躺于床榻之上,死得悄无声息。”
“小蓝氏吞金之前,写下一封遗书,留给了季夫人。”
“遗书中言道,她对不住长姐,原本该进直上道观了却残生,余生为长姐祈福,向长姐赎罪。未料事与愿违,让她怀上胎,得长姐许进季家门,让她腹中骨肉有了身份,已是她此生之大幸。而今她生下女儿,已无颜再苟活于世,死前留此遗书,她不敢奢望长姐的原谅,只求长姐能护她的女儿一护,让她的女儿能够平安长大,她来生愿当牛做马,还长姐养护稚女之恩。”
孟十三感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小蓝氏心知季寺卿这个父亲大抵是靠不住的,便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季夫人身上,希望季夫人能在她死后,护季二小姐一二,不至于让爹不疼娘不在的季二小姐,于季府之中意外夭折,连长大成人的机会也无。”
宝珠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小蓝氏好无辜,也好可怜。”
“世间无辜可怜之辈何其多,你可哭不过来。”并非孟十三的心是石头做的,而是她孤独地活了千余载,不管是单打独斗努力修炼的妖,还是偶尔入世扮作凡人,她经历的风浪可不少。
白骨累累,血肉成池,她都见过。
一旦都见过,再听诸如小蓝氏此般凄凉过往,唏嘘是有,却也不至于跟宝珠一样,把脸儿都哭花了。
“因着此遗书,季夫人便心软了?”孟十三问道。
风筝如实禀道:“心不心软不晓得,不过这十六年来,季夫人确实待季二小姐不错,在其影响之下,连季大公子与季大小姐,也是自幼对季二小姐多有回护。旁人都以为乃因着季二小姐的生母是季夫人庶妹之故,还都夸过季夫人大度,并不知小蓝氏乃是自尽而亡,还留有遗书之事。此中内情曲折,被季府瞒下,并不与外人道。”
如此情况,崔瑜却还能在短短半日的时间里,便把此桩内宅阴私查得这般详细,可见崔瑜布在京城各处的人,多不多不知道,却一定个个得力,且隐匿至深。
孟十三想着又问:“那季家三兄妹可知晓此中内情曲折?”
“不知晓。”风筝摇头,“现今季府之中,也就季寺卿与季夫人,以及季老夫人,统共三人知晓当年真相。”
孟十三没有听到风筝提及蓝家:“蓝府呢?”
风筝回道:“当年小蓝氏被抬进季府,蓝三小姐随后便被病亡,这也是季寺卿在季夫人松口之后,愿意纳小蓝氏为妾的条件,蓝家无异议。再之后,季夫人的父亲外放,带着全家搬离京城,移居任地,直至后来季夫人的父亲病逝,季夫人的兄弟又无入仕之能,季夫人的母亲无法,便带着全家再次移居,回到老家江宁,自此定居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