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纱巾诊了一会儿,刘大夫收回手,温声道:“小姐身体无碍,只是底子薄,气血两虚,此番落水,恰逢炎阳,幸而未有寒气入体,只是小姐虽会凫水,于水下呆的时辰也长了些,因此难免力竭,疲惫不堪。”
“依你所言,我仅是累极,方如此精神不振?”孟十三从在等热水烧好送来的那时起,便哈欠连天,若非必须得沐浴更衣,她早入眠会周公去了。
刘大夫也甚是高兴孟贵人贵重之躯能无事儿,如若不然,他要是医术不精,无法为贵人诊治,便是贵人不降罪,少不得东家也得辞了他。
毕竟无甚大用,何需再留他。
“正是。”他站起身,礼道,“小姐仅需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日常食补,调理得当即可。”
孟十三点头:“多谢大夫。”
风筝送走刘大夫回内室,宝珠已帮孟十三把湿发绞干得差不多。
“不必绞了。”
“诺。”
宝珠爬下床榻。
孟十三伸直双腿躺下,青丝铺满床,阖上早支撑不住的眼皮,很快传出均匀缓慢的呼吸声。
宝珠示意风筝轻手轻脚出去。
两人同来到外间,便听到一记叩门声。
是常青。
刘大夫一出这边的厢房,转头便到隔壁左边的厢房,如实同李寿上禀,禀完得自家殿下之令,他便来了。
得知孟十三已然睡下,且睡得极香,他笑得甚慈祥,回到隔壁。
李寿今日出宫又出城,乃是秘密出行,时至眼下午正,再让常青去问宝珠情况,回来得知孟十三仍睡着,且未有醒来的迹象,想到刘大夫的诊断,他起身亲自去看了一趟。
风筝守在外间,宝珠侍候在床榻旁,两人俱安安静静。
李寿一来,两人连忙起身行礼。
李寿示意她们噤声。
到内室看过孟十三,见孟十三睡得酣甜,他抿唇一笑,转身走出内室,到外间低声与二人道:“孤先回宫了,你们好生照料夭夭。”
“诺。”二人不忘跟着压低声音。
李寿走下二楼,佟掌柜就守在一楼柜台内,见状走了出来:“公子有何吩咐?”
“孟大小姐留在此处暂歇,谁也不得入内,谁也不准打扰,楼上的几位小姐,也暂且留在阁内,一应花费算我账上。”李寿说完让常青留下足够的银票。
佟掌柜双手接过常青递过来的银票,面额一千两,共有两张,他赶紧敛首道:“无需这么多,公子拿得太多了。”
“无妨,留着。日后但凡孟大小姐再来,她的花费也算我账上,抵完了我再让人送来。”李寿又道,“代我谢过崔东家。”
大表妹出门会备下备用的衫裙,他却没有,陆罗也没有。
故而当孟十三沐浴更衣之时,他们没有沐浴,却也换上了干爽的袍服。
袍服样式简单,布料极佳,不是一般人穿的。
佟掌柜拿给他们时,说了一句:“此乃东家上个月搁置在庄园的新制袍服,只下水浆洗过一回,本是留待东家需要时可换上,尚未穿过。”
可见,两套崭新的袍服都是给崔瑜量身订制的,且还没来得及穿。
佟掌柜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说完便越过他,走向阁门的李寿,喃喃低语道:“竟知东家姓崔?”
果非一般的贵人!
李寿走到花阁露台,想到陆罗还留在阁内,换作往常,花阁对外开放,公子小姐谁都可以进来花钱歇脚,自也无碍,然这会儿不同,他包下了花阁,陆罗一个外男,与几位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同在阁内,实为不妥。
“去把陆二公子请出来。”他道。
“诺!”常青重新走进阁楼。
佟掌柜愣愣道:“不知……”
“掌柜不忙,我自个儿来。”常青直上二楼。
他很快把陆罗带了下来,姜子瑶站在楼道口不明所以地瞧着。
待常青把陆罗带到阁门外的露台,姜子瑶蹑手蹑脚地下楼梯,来到佟掌柜跟前问道:“掌柜可知……”
“不知。”佟掌柜晓得姜子瑶要问什么,不等她把话问出来,他已实诚地摇头。
姜子瑶唯有干瞪眼。
常青把陆罗也给带了出来,李寿无甚多余的话,只一句:“夭夭需要安安静静地睡一个好觉。”
陆罗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又不是三岁娃儿,又不会不分场合地吵闹。
不过转念想到花阁里尽是女娘,他确实不好混在花丛中,免得招来流言蜚语,他是恶霸他不惧,那几位小姐却不能因此有损声名。
只要别没长眼地冲他叫嚣,他素来待女娘比待儿郎要宽和许多。
过往踢那个官家小姐一脚,也是那女娘实在厌烦,一副要为民除害的嘴脸,看得他怒火中烧,忍无可忍方动的脚。
情况不同,不得一概而论。
何况今日阁里还有她,还有他的表侄女。
不得不慎重。
陆罗目送着李寿走出连接花阁的水廊,再拐进另一条往庄园大门方向的拱桥,直至其背影再看不到,他方回头看了眼花阁的门。
佟掌柜就站在门前,对他笑得很是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