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道:“符丰,你出趟宫,到朱府找朱希叶,告知他,不急。另外,孤曾听他说过,那位救下涂佥事,有着妙手回春之术的老大夫,原是京城人氏,有一个子侄深得他传,医术同样精堪,就在京城里的哪家医馆里坐堂。你顺道问问,具体问问,问得老大夫的子侄所在哪个医馆之后,再去查查,如若当真与老大夫所言一字不差,你再走一趟孟府,将此消息告知池南。”
至于到最后是聘还是不聘,他便不参与了。
只管引荐便是。
“诺。”季宽领命之后,本是提步就要走,但提到一半,还是放了回去,谏劝道,“殿下的膝盖刚好,按太医医嘱,是不宜多加走动的,殿下您……”
李寿微微颔首:“去吧。”
季宽再是叉手一礼,退了几步转身,昂首阔步地真走了。
常青趁着李寿转回头去看水井,他悄悄冲季宽远去的背影竖了竖大拇指。
孟大公子不在,也就季大公子胆敢这般直接谏劝殿下了。
相较起来,实乃是他无用啊。
当然,常朱较之他更无用,他还是有些用的:“殿下,奴婢侍候殿下回寝殿歇会儿吧?”
季大公子开了个头,开完走了,他还得继续往下,务必要把殿下劝离这口水井才好。
“符丰怕,你也怕?”李寿知晓季宽和常青在害怕什么,可他没有动,反而是又走回了井边。
走回的这两步,直接把常青刚刚按下去的心又给高高提了起来,失声喊道:“殿下!”
同时人已窜到李寿近旁,双手举着,想拦李寿,又不敢真去拦,便也举在半空僵着。
“别怕,孤很清醒。”李寿瞥了眼常青举着僵着的双手,“孤只是来看看,当年险些成为孤的葬身之地,经过这么多年,可有什么变化。”
如此,而已。
实不必过于紧张。
“是。”常青应归应,可随时想抓住李寿的双手仍旧举着,仍旧蓄势待发,好似李寿下一息便要投井似的紧绷着一根弦。
李寿见状,便知常青并没有信他的话儿,他想再保证他是真的很清醒,绝然不会发生季宽和常青所担心的事情。
可话儿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只脚步往后退了再退。
如此退远两步,只堪堪让他看到井绳,连底下的桶都再看不到,更别说井里的水面了。
但这很能安常青的心。
常青的双手终于没再举着,他抬手抹了抹额际的虚汗,一转身,也不敢挡到李寿看着水井的视线,面对面地站在原地。
他仍守着。
以防万一么。
片刻,李寿转了转眼珠子,没再常青,提步就往外走:“回寝殿。”
“诺!”常青高兴极了,是真的高兴极了!
他这颗在胸腔里跳得快要跃出喉咙的心,终是完完整整地搁回肚子里了。
他就怕,他就怕!
殿下肯回重毓殿歇着,不再在东宫里各殿穿来穿去,于殿下刚刚不疼了的膝盖,以及殿下的安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殿下定然是对陛下失望极了,而殿下也还没有完全看透接受,要不然这到处走的毛病……习惯也不会犯。
朱希叶出身在普通的官宦之家,毫无背景,毫无根基。
因此,去岁略阳县缺个知县,他很快就被平调上任,成了大人物们斗法的被用作填补窟窿的羔羊。
所幸他表皮是羊,内里是狐狸,这才得已自保至今。
没想到啊没想到,经太子亲往略阳一趟,他便把自己给暴露了,且完全剖白,论斤论两地卖给了太子。
太子若好,他便安。
太子若不好,他便得死,且是死无葬身之地,还会祸及家门。
他的祖父当过官,当过最大的官是知府,他的父亲没过官,不是不想当官,而是父亲连举人也没中过,无法当官。
到他这一辈,肖似其祖,以科举入仕,自此踏入官场。
至今岁年至不惑,仍旧只是一县父母官,当得比他祖父都不如。
要说甘心,那是明面上的说词,实则他一直在饲机而动,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是于前阵子让他在略阳与太子聚首!
太子乃是东宫,乃是大魏储君,此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能成为太子的近臣,得太子庇护,被太子带在身边一同回京!
此乃何等殊荣!
在他回到京城朱府的当日,父亲知晓所有来龙去脉之后,当即便去给祖父上了柱香,在祖父灵位前,跪着絮絮叨叨,说了一个晚上。
翌日一早出来,父亲一夜未眠,却丝毫不见困倦之色,反是精神抖擞,兴奋未褪,满面欢喜。
朱希叶见此,其实很想把保留的最危险的那部分,也跟着同父亲先通通气儿,末了还是忍住了。
东宫之事,略阳灾患,皆尚未有个音信,他一个人提心吊胆便罢,何必再添多一个人,让父亲跟着他时刻担忧呢。
不急,不急。
需得稳住才好。
就在朱希叶等了数日,等到中秋这日,他已然有些稳不住之际,季宽奉命来了。
厅堂里奉上茶,季宽没动,两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