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瑜抓住一个前提问:“便是你所梦到的她,那她的墓埤,你又如何知晓便是在青北山上,直上道观后面的那一小片槐树林里的?”
孟十三指着桌面的长盒子道:“就像画她的画像一样,早前我也画了梦中墓埤的模样,而后让人先行上山找到具体位置,后方我亲自到实地去看。”
剩下最后的一个问题。
也是崔瑜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他定定地看着她,手不自觉攥成拳头。
“那具男子尸骨是谁,我并不在意,我不是一个好多管闲事的人。而女尸,尽民与十三姨生得一模一样,我方对她起了兴趣,方想要弄清楚她的身份。”孟十三余光瞥到崔瑜紧张得青筋猛起的手,暗叹自己真是造孽,虽是无意中捕获了他的真心,她亦无心要他的真心,只是事实已造就,她再诸多辩解,难免成了推脱责任的借口。
她的回答几乎没什么意外,和未答之前,崔瑜自个儿在心里猜测的原因无二:“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查?”
“帮我,也是在帮崔七公子自己,何乐而不为?”孟十三眼珠子一转,又缓声而道,“再说了,我不是要同我真心地道歉么?”
崔瑜又抿了抿唇:“你的意思是,要得到你真正的原谅,便需得将画中女娘的身份给查出来?查出来之后,我们便两清?”
孟十三点头:“两清。”
“好。”崔瑜今日等到此店里,原便是为了向孟十三求和的,眼下既是孟十三已然递了台阶,他当然要顺势而下,又苦笑道,“你说得也对,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她当真是拿准了他。
她知晓一旦把眼前此画儿铺开给他看,他看到画中女娘非是十三,却与十三样貌相同,不必她开口要他帮她,便是她不查,他一出此店,也得立刻着手彻查。
“至于灯山坍塌之事,崔七公子就没有什么想要与我透露的?”孟十三与崔瑜谈妥要彻查棺中女尸身份之事,她立刻又进入另一件正事儿当中。
崔瑜心神儿虽比刚看到画儿时稳了不少,但只有他自个儿知道,此刻他的魂魄有一大半都还留在桌面的木盒子里。
听到她问他,他盯着木盒子,眼也没抬地说道:“具体的来龙去脉,我也不甚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我与二殿下有些嫌隙。此番在我的产业上,于中秋之夜发生如此之大的不幸之事,我第一个便想到了二殿下。起先将事情推给你,你也愿意接的时候,我便暗下想过,左右二殿下与太子殿下不睦,如若此次能借由灯山坍塌一事儿所造成的伤亡,再加上太子殿下手中原有的关于二殿下的其他罪证,两大罪并立,我就不信太子殿下再将其呈至御案之上,陛下还能视而不见?”
“故而一开始,你就是帮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孟十三从崔瑜的一长段话儿里,听出了他既是想借东宫之手除掉,因要找他麻烦而无视平民性命的李珩,更是借此次事件助李寿彻底在宗帝手心里狠狠地划上一刀。
然则,想着谋划着易,到真刀真枪地动起来,真要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却是难说。
便是达到了效果,效果能否十成十地达到,还是只能达到一半的效果,更是未知数。
他既是能从打算借她之力出手,继而想得如此长远,那么后果会何如,想来他也是懂的。
崔瑜颔首:“是。但成与不成,关键在孟大小姐你身上,也在太子殿下身上,而我,充其量最多算是撑了一把竿。”
“那崔七公子也是厉害至极。”孟十三虽是自愿入局,可谁又喜欢被算计,纵然理智上她不没怎么怪他,但面对他时的怒气,还是能动不动就上了心头,“一把竿,便将我与殿下都算计在内。”
“可不敢。”崔瑜一听算计二字,再看孟十三,似乎都能从她身上看到正在冒着的烟了,“太子殿下作为大魏储君,自有翻云覆雨的手段,孟大小姐作为未来的太子妃,自也当夫唱妇随。事儿虽是我推给的你,但你敢说,若是没有我推给你,你知晓灯山坍塌之下死了多少百姓之后,你能置身事外?”
“为何不能?”孟十三反问道,“但凡事情与我与殿下无关,我都可以坐视不管。”
崔瑜笑:“可偏就事情与殿下有关,便也与你关,而你也自然无法再坐视不管。”
“崔瑜。”
这是她头回连名带姓地喊他。
他不禁愣了下。
孟十三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告知道:“往后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开口跟我说,但似此次事件这般设套让我钻,虽我是明知而为之,我也是恼火的。”
“……好。”崔瑜也站起身,再是无比认真地一礼,“此次确是终南的不对,终南再同你赔不是。”
“再有下回……”孟十三不为所动,“你我便不再是友。”
走出店铺,宝珠吉祥两个人四只手提得满满当当,俱是崔瑜早让湖峭先行打包好的各种新出时兴的胭脂水粉。
崔瑜坐在小间里,除了盯着木盒子之外,他还因孟十三最后的那句话儿,而久久震憾着。
湖峭送完孟十三姐妹俩回到小间:“孟大小姐可真敢说,十三小姐与七爷才是挚交,她得喊十三小姐一声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