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春时节, 窗外的雪还没有尽数化去,树梢间隐隐冒出几分嫩绿,与旁边仍旧挂着的白雪相互映衬着, 显得承乾宫分外的安详宁静。
在这样春风和煦的氛围中, 佟佳皇后坐在罗汉床上,身上披着薄毯, 一只手撑在引枕上,脸上还带着几分倦色, 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的时候却满是柔和。
身旁静候的水杏略带着担忧地看着佟佳皇后,“娘娘不妨回床上歇息着吧, 坐在窗边仔细风大。”
佟佳皇后轻轻抚摸着肚子,摇了摇头:“每每躺在床上只觉得胸闷发慌, 倒不如在此看一看窗外的梨树来得舒心。”
水杏也是颇为无奈, 皇后的身子本身就是积年沉疴, 去年更是险些没了性命,如今还怀着皇子,身体哪里能吃得消。
如今才刚怀胎五月便已经需要太医时刻待命, 每日薰艾保胎, 皇后娘娘更是睡不好吃不好, 整日里精神不济。
她都有些担心皇后的身子能不能撑到顺利诞下皇子那一天。
而且就算能够诞下皇子, 估计皇子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毕竟皇后怀着的时候就是各种不适,瞧着比上回还要糟糕。
不过这样的话宫里自然没有人敢说的,而皇后自从怀了身孕以后便将所有宫务都交给了钮祜禄贵人,皇上更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搅皇后安胎,所以皇后也不用担心被旁人刺激了身子。
佟佳皇后看向窗外的梨树,还有一个月梨树就要开花了, 到时候又会是“中庭恰照梨花雪”的盛景,也不知道她还能看多久这样的景象。
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了佟佳皇后的脸上,更是将皇后面若芙蓉的容颜照得朦胧,好似下一刻佟佳皇后便要顺着光远去。
康熙刚进入承乾宫,便瞧见佟佳皇后这幅清冷中又带着几分怅惘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阵刺痛,阻止了要高声通报的小太监,大步流星地进入了室内。
佟佳皇后正痴痴地看着梨树,竟没有发现康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
康熙挥了挥手,将所有奴才都赶了出去。
这时候皇后方才察觉到康熙已经来到,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给康熙行礼。
康熙赶紧拦住皇后,坐到皇后身侧,将皇后揽入怀里,并掖了掖微微滑落的薄毯:“朕不是说过了吗?你身子重,日后见了朕都不必行礼。”
“皇上厚爱臣妾,臣妾却是不敢失礼。”佟佳皇后轻轻眨了眨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声音又轻又柔。
“你便是想要守礼也该顾忌着肚子里的皇子。”康熙叹了口气。
刚入承乾宫正殿,他便闻到了浓郁的燃过艾草的味道,他知道表妹这是又薰艾保胎了,比起肚子里的皇子,康熙更希望表妹好。
所以当初表妹怀孕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问太医表妹的身体可能孕育皇嗣。
可表妹已经没了一个女儿,死活不肯再失去这个孩子,听闻他希望自己弃了这个孩子,素来温柔的眸子里充斥着哀戚:“表哥,你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孩子,自然是不在意我肚子里的这一个,可这是我除了禛儿以外唯一拥有的孩子,他既然投身到了我的肚子里,我又怎么忍心让他甚至没能看见这个世界一眼就离开呢?”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适合孕育孩子,可她还是恳求道:“表哥,就让我再自私一回,自私地把这个孩子生下,若他从未来过或者我从不知道他来过也就罢了,可他已经来了。”
最终他耐不过表妹的请求,如了表妹所愿,只让太医尽力护着表妹,若是出了个万一,第一个保的是表妹。
“臣妾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好这个孩子。”说起孩子,佟佳皇后眼中满是慈爱。
“听闻你昨日也没有睡好,可是太医的药不管用?”康熙转头问起昨晚的事情。
佟佳皇后摇了摇头:“太医也不敢开猛药,那样温和的药必然是要长久不断地吃的,是药三分毒,怕伤了胎儿,臣妾也不敢多喝,左右平日里没什么事,大不了白日里多休息会,为此叨扰了皇上,倒是臣妾的不适了。”
“若是不起效就叫太医另开,太医院这么多太医,朕就不信他们照料不好你。”康熙眉心蹙了蹙,对着皇后说道。
“太医也是尽了心了。”佟佳皇后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靠到了康熙的肩膀上。
因为无需出门,她也没有心思打扮自己,素面朝天不说,头发更是散着的,并未认真打理,如今靠在康熙身上也不会让康熙觉得被头饰膈到,反而闻到了发梢间淡淡的桂花香。
“朕在这陪着你,睡一会吧。”康熙握住佟佳皇后轻抚在肚子上的手。
他实在是心疼表妹因为有孕而百般不适的模样,如今表妹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头时不时地微微皱起,睡梦中似乎也带着几分不安。
弱柳扶风的模样如同窗外被残雪压得微微颤抖的嫩绿的枝丫一样,美丽而脆弱,叫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康熙直到佟佳皇后再度醒来,陪着佟佳皇后用了晚膳之后这才重新回了御书房批阅奏折。
宫中的妃嫔时刻都注意着康熙的动向,知道康熙几乎在承乾宫待了一个下午之后,内务府又开始忙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