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踏上飞舟,很快驶离长留谷。
危机解除,一行人重新活跃起来,上药的上药,沏茶的沏茶,谢澜则盘膝靠在内壁上垂眸细思,可原本清晰的思维逐渐混沌,瞬间被拖进黑暗的泥沼。
一旁容越溪喊了两声他的名字,见谢澜不答便慢慢安静下来,开始好奇地东摸摸西碰碰,后来也同他一样,被潮水般涌来的倦意吞没。
最先苏醒的是痛觉,那是种筋脉断裂的剧痛,接着是嗅觉,再然后谢澜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他费力掀开眼皮,发觉自己正被一人抱在怀里,那人身体比他还凉,簌簌发着抖,一只手徒劳地捂在腹部,却挡不住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谢澜微微眯起眼尾,才看清他的面容以及那双涟涟泪眼,大脑在第一时间传达出一个信息他们认识,且关系亲密。
曾经不夜城中的相识相知被封进记忆深处,幻境将它们淡化,根据提取到的内容赋予一段全新的、足以以假乱真的故事。
谢澜动了动指尖,那人便捉住他血迹斑斑的手,五指穿进指缝,哑声道,“谢澜我带你走好不好”
“天道法则也好,仙魔之战也罢,我全都不想管了”
谢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恍惚间有种灵魂与肉体分离的错觉,从另一个视角垂直凝视着这对苦命鸳鸯,半晌后吐出一个“好”字。
场景瞬间调换。
海岸线的东方有一岛唤作无极岛,岛中灵脉丰富,是不可多得的修炼宝地,谢澜在此养伤已有半月,天材地宝不要命地堆,就连腹部那道最致命的贯穿伤也好得七七八八,灵力日渐充盈。
绯衣青年从身后蒙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把书抽了出来,“猜猜中午吃什么”
谢澜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似乎浸了笑意,听上去纵容而宠溺,“是谁”
绯衣青年顺着力道坐在他腿上,两条胳膊自发圈上脖颈,神情得意又甜蜜,“自然是你的小麻雀。”
两人呼吸交缠,谢澜心中却一片平静,不见悸动,反倒被这句话雷得外焦里嫩。他微妙的皱了下眉,眼神茫然,隐隐透着挣扎,“你”
他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吗他们又为什么要在与世隔绝的岛上隐居,绝口不提报仇的事。
绯衣青年表情痴迷,一点点贴近他的唇角,却被眼前人避开了。
谢澜用一根食指挡住了他,“伤好了,明日我想回趟师门。”
青年面含春色,对他打断自己的行为十分不满,仰头问,“难道我还没一个外人重要吗”
谢澜意识逐渐清明,竟肯定地点了点头,唇角微勾,眸光却万分冷漠,一字一顿的笃定道,“因为你不是他。”
真正的容越溪,应当有仇必报,也不会勉强他放下过去,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那人放在现世应当是个生活白痴,只会吃不会做,某些方面比岁孩子还要不如。
绯衣青年表情一点点变得冷漠,属于容越溪的面皮寸寸剥落,内里竟是黑色的木头。
整段虚构的记忆戛然而止,心神一晃,谢澜又回到飞舟之中,他依旧倚着飞舟内壁,容越溪歪倒在肩头,眉心紧皱,如坠梦魇。
一行前来的师门中人仿佛被按下静止键,保持相同姿势一动不动,唯有一张脸扭了过来,笑嘻嘻盯着他瞧,而领头的陆玉不知所踪。
谢澜无视那些诡异的视线,揽过容越溪帮忙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容越溪的幻境与他截然不同,那是一方完全陌生的天地,大殿穹顶以金粉刻着神兽图腾,每隔几步镶嵌的夜明珠将整片空间映得靡丽奢华,而他就坐在水晶珠帘后的玉制座椅上。
整整两世与谢澜有关的记忆被游戏抽离,等容越溪缓过神来,心中空荡荡的,只余烦躁不安。他的灵魂、容貌悄无声息向曾见过的那只凤凰靠近,直至完全融合。
大殿下方站了两排仙风道骨的长老,聚在一处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容越溪、或者说纪重鸾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眯了起来,莫名讨厌这种蓄着白须唠叨个不停的老头,“闭嘴”
他声音像淬了冰,在殿内激荡起一小圈回响,下首几人瞬间噤声,伏跪在地苦口婆心地劝说,“大人,我们同南离王世代交好,两家联姻是天定的规矩,您不能逆天而行啊”
另一人老泪纵横,抬袖拭去眼角的泪花,跟着劝道,“大人,妖族修炼本就不易,您身为妖族的王更应当以身作则,顺应天命方可长久哇”
纪重鸾长眉微敛,眸底暗藏不虞,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枚碧色腰牌朝下方抛去,“既是如此,不如本尊将这妖皇之位让于孔长老,想必能带领妖界重回巅峰之时,如何”
“这、这”,孔长老吓得连连摆手,“老臣年事已高,境界滞涩多年,怎能迎娶南离贵女。”
几人一番忙乱,那隔空掷来的碧色腰牌才免于死无全尸的命运。纪重鸾心中烦躁更甚,不愿再看这场每隔几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