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燕创立前的二百年, 民间便有了破伤风一说,病发后死亡率极高,几乎等同于不治之症。萧明之烧了多久, 谢澜就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多久, 直到辰时退烧,项荀确认无事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眼底的担忧和几个亲卫如出一辙, 实在不像装出来的, 再挑剔的人此时也说不出半句重话,心思单纯些的不知不觉已经转变了看法。
影十一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一顿最多能吃八个白面包子, 听着其他几人说话, 含糊不清的道, “我觉得没那么复杂, 他就是对将军一见钟情了。”
毕竟他们将军生得俊美,能文能武, 六艺皆通,前些年没传出断袖癖时想嫁他的能从府邸排到城门口, 再多一个西戎世子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哎呦”影十一吃了个爆栗,捂着头看向旁边的人, “一哥你打我作甚”
影一觉得有必要跟他好好说道一番, “此人身上疑点颇多,不可轻信。”
昨夜他赶到时将军嘴唇发乌, 毒素深入脏腑, 性命垂危,这样烈的毒回府前又莫名其妙解了,若说和西戎世子无关,打死他都不信。
而拥有此等手段的人, 在宫里竟是个谁都能踩上一脚的窝囊废,反差之大,令人不得不防。
影一并不是要否认救命之恩本身,萧明之重情,他是怕对方以此为由,让将军做下违背初衷的事。
人的精力有限,谢澜将萧明之额头搭着的布巾取下来,过水后重新放上去,这才挨着他躺下。
陷入沉睡前,他听见越霜在识海里嘀嘀咕咕告状,小谢,那傻大个老是盯着你。
简直太讨厌了。
谢澜应了一声,一只手搭在萧明之腕骨上,另一只则垫在枕下,声音染了倦意,随他去吧。
越霜跟着安静下来,用能量模拟出一只秋千,吧唧一下跳上去晃着玩。
萧明之醒时,天色再次暗了下来,暮色西沉,余晖洒在窗边,为桌椅铺上一层金色。
伤口虽然还疼,但比昨天好了不少,身体酸软乏力,有种久病后的虚弱感。他尝试活动指尖,发觉手腕有一道松垮的禁锢,温柔又克制。
眼下占据主动权的是主人格,他本以为那个霸道的家伙会像上次一样,闹够了才肯回去,谁知睡了一觉,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放了出来。
萧明之想起昨夜另一人看似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替自己打抱不平,实际净说些拈酸吃醋的话,失了血色的面颊绯红一片,颜色好像比发烧时更深一些。
他侧过脸去,见谢澜还在睡,才悄悄松了口气,用目光描摹他五官的轮廓,无论看过多少次,都像磁石一般吸引着他。
萧明之思绪逐渐放空,想他身上藏着的秘密,想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注视谢澜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是连日来昼夜颠倒,即便醒了也有些犯懒,不想睁眼。
那只手掠过雪白的里衣,刚抚上微凸的喉结,就被准确无误的擒住了。谢澜嗓微哑,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别的什么,碧色眼眸如同水洗,定定望着他,“将军脸这么红,是又烧起来了吗”
“”
萧明之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假装方才撩拨他的人不是自己,“我要沐浴。”
昨夜出了不少汗,黏黏腻腻不太舒服。
谢澜暂时放过了他,利落穿好外袍,给他倒了杯热水,“项先生说,伤口不宜沾水。”
天气转暖,整整七日无法正常沐浴梳洗还不如要了他的命,萧明之皱了皱眉,“我已经好了。”
“将军未免也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些”,谢澜打发一名丫鬟让厨房准备饭食,接过空掉的杯子,“若感染了,可怎生是好。”
萧明之说不过他,干脆捂着肩膀下床,往后间的浴池走,靖王府的下人手脚麻利,不多时便放好了热水。
谢澜叹息一声,跟过去守在了屏风外。有些人只有撞了南墙,才知道痛。
浴池以白玉做底,上方水雾弥漫,有如人间仙境,萧明之褪去衣物,暴露在空气中的躯体肌肉紧实却不夸张,线条流畅漂亮,像丛林中蛰伏的兽类,可见十年困境并未使他懈怠。
他手臂和腰腹处有几道伤疤,箭刺刀砍,无一不是功勋的象征。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萧明之还是朝后看了一眼,而后才缓缓步入水中。浴池的水位刚刚好,不至于浸湿肩膀,他撩起一捧水,牵动肌肉,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绷带下渗出一丝血渍。
谢澜身形不动如山,好似没听到那点痛苦的闷哼,拢在袖中的手却缓缓收紧了。
萧明之放弃尝试,后背抵在浴池边缘,忍着羞耻喊他的名字,“乌澜”
谢澜绕过屏风,见他背对着自己,长发散落于水中,遮住了大片春色。
地域有别,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原主名字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