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负责引路的魏什越走越偏, 转眼间消失在假山后。今夜禁军都守在大殿附近,此处巡卫的便只剩一队,若有埋伏, 当真是喊破喉咙也等不来救兵。
谢澜装作怯懦的样子,原地踌躇不前。
这样的行为似乎惹怒了对方,燕九瑜背着手从阴影中走出,脸色阴沉, “一别数日,世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槽多无口,谢澜深深埋下头去, 遮住眼底的表情, “澜不敢。”
燕九瑜面朝荷花池, 眼神放空, 似在追忆往昔, 夜风吹动衣摆, 倒真有几分忧国忧民的味道,“当年你被推进这池子里,还是我救你出来的。”
孩子的恶意有时是最大的,原主做伴读第一年, 被诬陷偷窃, 他们让着要学大人的样子搜身,让他当众把衣服剥下来。
奇耻大辱, 原主哪里肯,推搡间不慎掉入荷花池, 这群人欣赏完他落水挣扎的丑态,才允许身后的太监救人,而丢东西, 也不过是找乐子的新借口罢了。
原主纵有一颗玲珑心,受身份年龄限制,有些人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譬如眼前这位。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这具身体因愤怒而细微颤抖,谢澜花了点力气才把那份阴暗扭曲、恨不能拉所有人共沉沦的奇怪心理压下去。
是人总会有阴暗面,这不是属于他的感情,而是世界线影响下的产物。
燕九瑜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故意把手搭在他肩上闲聊,“别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谢澜做戏做全套,肩膀轻轻颤了一下,却像个锯嘴葫芦,始终不曾开口。
没意思。
燕九瑜啧了一声,忽地捏住他的下巴,目光在那张绝色面容上逡巡,语气狎昵,“世子最近过得还好吗”
谢澜被迫仰头,眉心微皱,不仅是因为怪异的姿势,还有越霜在识海里大惊小怪的呼喊声,小谢,他是在调戏你吗
上一个敢这么做的,死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澜一切都好”,谢澜偏头避开,开始思考把人就地解决造成的后果,经过修饰的眉眼暴露在月光下,看上去茫然不知所措,极易引发他人施暴欲。
燕九瑜背后莫名一凉,下意识收手,突然发现他比自己还高出半头,气质出尘,已有仙人之姿,连他这种不好男色的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我倒有些后悔把你送过去了”
谢澜暗叹可惜,卸掉指尖凝聚的力量,装作没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燕九瑜一生做过最大的善事,就是把原主送进靖王府,遇见萧明之。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计回报对原主好的人,只可惜出现的太晚,仇恨的种子一经发芽,便是不死不休。
燕九瑜压下心头那股微妙的不虞,盯着他道,“世子可还记得当初的约定”
“记得”,谢澜低声重复,“多听,多看。”
说白了就是细作,燕九瑜觊觎萧明之手里那支私兵和军中威望,拉拢了他,等同于得到半数武将支持。
拔了牙的老虎也是老虎,他忌惮萧明之,偏偏靖王府异常低调,上下如铁桶般叫人抓不到半点把柄,这才安插一枚暗子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燕九瑜满意一笑,“记得便好,本王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他上前一步,在谢澜耳畔轻声道,“让老三永远留在江都。”
他和燕瑾年身上流着半数相同的血,谈论起生死却不见应有的敬畏,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简单,自大又狂妄。
谢澜神色一凛,“殿下说笑了,澜身在王府,出行皆有人看管,如何远赴江都”
“这便要看你的本事了”,燕九瑜表情玩味,暗示意味甚浓,“世子容貌绝姝,谁人能不动心,我看他对你上心得很,如此一来,又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呢”
越霜悄悄竖起耳朵,直觉对方不怀好意,小谢,这花孔雀什么意思
谢澜冷笑,他叫我回去吹枕头风。
越霜
求问宿主在祸国妖妃的路上越走越远怎么办,急
“可是”,谢澜碧色眼眸缓缓垂下,睫毛不安地抖动,打落小片阴影,让人想到狩猎时惊慌失措的雪兔。
燕九瑜拍拍他的肩,指尖沿着掌下优越的线条摩挲一瞬,半是戏弄半是警告,“世子孤身入我大燕多年,定然思念故土,本王向你许诺,大业将成之际,便是你回归西戎之时。”
这种鬼话连三岁稚童都不会信,昔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西戎世子在邺京受尽屈辱,为防止反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他活着离开。
谢澜浑身一震,连声音都大了许多,“此话当真”
燕九瑜勾起唇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远处望风的魏什低低咳了两声,示意时间差不多了,他最后交代道,“不必担心,届时我会派人帮你。”
帮依谢澜看,是监视还差不多。他不动声色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