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叫人愕然的还在后面, 一名广袖飘飘,作秋娘打扮的女子无视重重守卫推门走了进来,姿态高傲,说的是西戎官话。
好些话萧明之听不懂, 谢澜便在耳边一字一句的给他翻译。
吐息温热撩人, 他却无暇顾及, 眉头随两人对话的深入越皱越紧。
女子似乎与班依库颇为熟稔,措辞毫不客气, “为了让兄弟们不再挨饿, 世子将亲自率领我们夺回失去的一切, 届时, 你务必做好接应,内外夹攻,捅穿大燕心脏。”
班依库“萧明之和他的父亲一样,不是不可击破的。我的探子告诉我, 萧明之在天阙城有一老相好。”
女子抚掌叹息,神情兴奋, “天神庇佑, 带她来,我要会会她。”
班依库“但他是个男人, 荼姬。”
荼姬转过脸,一双青色的眼睛暴露在烛火下,脸颊圆润娇俏,泛着健康的色泽,“男人那就更好办了。”
毕竟,哪个男人不向往权力跟自由,甘心屈居人下呢
荼姬是左贤王荼申悖最小的女儿, 当她还年幼时,哥哥已经死在了萧家父子手中。她带着仇恨长大,成为大漠里最耀眼的一颗明珠,她的心在西戎第二尊贵的男人身上,她会帮乌竺登上王座,荡平中原,成为整个天下的君王。
与大燕不同,西戎民风开放,荼姬绝不是藏在闺阁里绣花的娇娇女,她的野心并不比男人们小。
荼姬说,“我会说服他,萧明之能给的,我也可以。”
班依库笑了起来,“先给他点甜头,等我们杀进中原,再宰了他庆祝。”
荼姬将碎发别至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眼神坚毅,“萧怀雍杀了我的哥哥,他的小儿子踩着无数兄弟姐妹们的血,将我们赶到大漠深处,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冬天。我定要活捉了他,砍下他的头颅,扔到大燕皇帝的龙床上去。”
班依库凝视着那张军防图的空缺处,缓缓攥紧拳头,“天神在上,愿我们此战得胜,永不受风雪侵扰。”
两人三言两语拟定下计划,荼姬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朔风凛冽,萧明之伏在檐上,冻得浑身僵滞,巡逻的护卫就在不远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甚至不敢随意调整姿势。
他的敌人把父亲和兄长的性命当做战利品,提起他们的名字姿态傲慢又不屑,那些话和着寒风,一起化作尖刀,直戳进他的胸膛。
谢澜并不畏寒,他身体是暖的,见状握住萧明之的手,把他往怀里一带,隔开了无处不在的寒气,“先回去。”
萧明之左手攀着瓦片,一点点将掀开的缝隙合拢,然而指节僵硬不听使唤,泥瓦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落进高手耳中,不亚于惊雷。
谢澜反应极快,一把搂住萧明之的腰,带着他飞下屋檐,直奔最近的院墙。
同一时间,班依库目光鹰一般朝屋顶看去,心生警惕,“什么人”
他藏好军防图,大步离开厢房,用西戎话高喝道,“敌袭东南方向,给我抓住他们”
无论是贼或者其他什么人,凡撞见这场谈话的,都不能留
萧明之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吹了声哨子,示意守在外面的影卫不要与敌交手,立即撤退,然后和谢澜一道飞速遁逃。
为了迷惑对方,他们和影卫走的是反方向。而酒楼深处,恰巧开了家妓院。
谢澜二人躲进后巷,靴尖一点,悄无声息翻进了一间华美的屋子。
好消息,房里空无一人。
坏消息,老鸨跟班依库的人认识,听说楼里藏了贼,怕的直拍胸脯,当即允了他们进来搜人。
谢澜扒下夜行衣,和萧明之的团在一起,一股脑塞进锦被里。他侧耳听了片刻,伸手一拉,两人一同倒在榻上。
萧明之与他配合默契,扯开另一床被子,将两人罩了进去。
杂乱的脚步声停在屋外,雕着鸳鸯戏水的梨花木门被暴力敲响,咣地敞开,几名仆役装扮的人夹着老鸨直勾勾朝里打量。
只见玫红色锦被里鼓鼓囊囊裹了两个人,皆浑身不着寸缕,墨发披散,叫人看不清长相。
老鸨正欲说话,萧明之摸出一锭金子,看都没看的砸了过去,嗓音沙哑,“滚出去”
当啷,那金元宝掉在老鸨脚下,她赔笑着拾起塞进怀里,拿帕子打了为首的仆役一下,嗔怪道,“都说了,这几间屋里都是贵客,哪有什么贼人,得罪了他们,生意还怎么做”
帕子带着浓郁的脂粉香扇进鼻腔,呛得那人连打数声喷嚏,黑着脸离开了,只留老鸨掩着嘴娇笑,“二位爷莫怪,小店丢了贵物,正急着找呢。”
搜不到人,仆役的心情愈发急躁,态度也跟着恶劣起来,闹得楼里鸡飞狗跳,叫骂声不绝于耳。
门扉闭合,萧明之却没马上起来,没骨头似的枕在谢澜胸口,在一下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