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掌管盐务,可宦官干预盐政、奏讨盐利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两淮、两浙的盐引份额早就分到了这些中官手中,山西商人能分到的微末蝇头,也是从他们这些人指头缝里漏出来的。若段不循真能给郑珏请来,明年开春京城里的盐引额度,便没有一引能落到其余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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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萼一直留心着段不循与冉氏,只见他们二人从来到现在,不止没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次接触,这就有点过于刻意了。
段不循对冉氏,似乎还是有那么点意难平的。
红萼可不想做泗芳,好心办坏事,反惹段不循嫌弃;也不想过分为难冉静临,万一惹得段不循心疼,岂不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好日子?
她只是想试探,看看这俩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相机行事,该刺就刺,该争就争,该制造机会,也要制造机会……最好是能让自己长久地留在段不循身边,若是不能,也让他多念着自己的好,自己将来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冉娘子年纪轻轻就做这个营生,一定很辛苦吧?”
红萼心思电转,开始与静临搭腔。
静临如何察觉不出她方才那打量中一股淡淡的敌意,这话说的也难听,什么叫“这个营生”,听起来跟卖身似的。虽然不快,静临到底压下了那句“自食其力,没什么辛苦的”,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还好。”
红萼又道:“娘子是南人?说起话来不像本地人呢。”
“嗯。”
静临又一点头。
红萼一噎,语气也换成了不冷不热,“一会儿留心些,别落了东西,银钱到还其次,只不过都是官人送的,丢了怪可惜的。”
静临不禁好笑。红萼头上戴着的这些珠钗步摇,有大半是她见过的,那只红珊瑚珠钗因为颜色艳丽,更是被她把玩了许久,绝不会认错。
“是。”
见她低眉顺眼,红萼以为是刺到她了,心里得意,便没再说什么。
忽然,闻听外面喧哗,似有车夫喝道声,收鞭勒马声,车轮和靴子碾过厚靴的“咯吱咯吱”声。
静临循声望去,便见十几个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在亭前列成两队,队末停着一辆金雕玉饰的六驾马车,里面人虽未见,看阵仗已知非富即贵。
忘机亭中众人闻声,纷纷出来迎接。
静临看到段不循越众而出,快步走到马车前,亲自掀开帘子,帘后一顶苎丝小帽探出头来,穿着身圆领对襟的貂鼠皮袄,下面露出半截玉色深衣,衣角的皂色圆边由上好的锦缎滚就,随着此人下车的动作,在雪光中闪着耀眼的华光。
郑珏与段不循一拱手,接着便将目光落到谢琅面上,显然十分愉悦,“清和也在。”
原来他表字清和……清雅温和,真个是名副其实了。
静临想着,便听红萼悄声问旁边的人,“谁呀,这么大排场?”
那人道:“锦衣卫都来了,应该是二十四司的掌印太监了,只不知具体是哪一个。”
静临也是头一回见到阉人,忍不住一直向内张望,便见这些人推让一番,分宾主落坐。那太监自然坐上主位,旁边依次是谢琅挺直的脊梁,和段不循宽阔的肩背。
静临琢磨这个座次,似乎这位大珰与谢琅更亲厚些。
她对阉竖并无什么好印象,方才还觉得,段不循这厮不是好人,是故结交中人牟利;这会见谢琅挨着太监坐定,心里想的却是,他果然人见人爱,无论男的女的,还是不男不女的,都打心眼里喜欢他呢。
听说太监不长胡须,方才静临没看清楚,她心中好奇,一直巴望,又偷偷想,他们阉的到底是哪里,每日如厕会不会疼。
可惜今日银儿与翠柳没来,她心里发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奇想,却无人可以咬耳朵。
段不循恍惚察觉到斜后侧这道好奇的目光,冷不丁地回头去捉,果然就教他捉了个正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正歪着头往郑珏脸上看,像一只没经过人世教养的山精。
他忍不住板起脸瞪了她一眼,她便像是见了鬼似的,立即别过头去,装作无事发生。
段不循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却是痒痒在额角那道已经愈合的疤上。
静临猝不及防与他目光相遇,下意识地闪避,只是闪避过后,方才觉得生气。
他刚才是在瞪自己吧?他凭什么啊!
气呼呼地瞪回去,那人已经回过头,只留给她一个得意的背影。
未几,又闻听有传笔墨之声,像是写什么文书,又过了一会,大抵是将正事都做完了,便见陆梦龙一掀帘子走了进来,“姑娘们,前边去吧!”
静临忍不住嗤笑,这厮日日混在脂粉堆里,一张口哪有什么读书人的样子,活像个平康坊中的忘八!
陆梦龙皱眉,“你怎么来了?”
静临经过他身旁,不客气地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