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泠风勾起一抹笑,慢悠悠道:“斩诸我之法倒是有意思,比修心容易多了。若是传给门中诸弟子,宗中的战力肯定能够提升不少。”
卫云疏很难从洛泠风的面庞中分辨她的话语真假,过往一一破灭后,她终于冷下了心肠,如陌生人那般审视着洛泠风。“修心自根源杀灭外道,而斩诸我则是将贪嗔痴等斩出去,却没法使它们消失,不过是自欺之举!污秽积留,谁知会不会生邪、生魔!”卫云疏阖着眼,她吐出了一口浊气,既而又睁开了明光熠熠如星子的双目,斩钉截铁道,“云中城弟子不能修!浮黎仙域仙门正传弟子,皆不能修!”
“人人都入这秘境,人人手中都得一册,你要怎么阻?你阻拦得了吗?”洛泠风冷冷一笑,眼眸中满含讥讽,“我要是不周弟子,早在发现此间或许与罪恶长廊有关时,便将入得秘境的人一一杀尽!”她这话说得杀机凛然、寒气四溢,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卫云疏知她如今凶性多,也不同她辩解,只是眉头一皱,往前方的长廊落去。
洛泠风紧跟在她的身后,忽地笑了起来,她不紧不慢道:“不周弟子纵然在出口等待,可以抹去散修的念头,那么,如何对付本座呢?若本座非要将功法传遍云中城呢?”
天意作弄,人心早变,喜怒哀乐俱无常,回想着前事,处处都是悲色,也处处都是荒唐。卫云疏心间扎进的刺已经拔出,可那伤疤时不时被撕裂,流淌出淋漓的鲜血来!她猛然间转头,右手中的拂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六尺长的剑,指向了洛泠风。
洛泠风一怔,片刻后仰头大笑:“以太一之利,可斩我化身、消我精气、灭我一点真灵。只是……卫云疏啊,你能动手吗?”二年前被逼至那般境地,却是弃下法剑,甘心赴死。那么如今呢?在得知旧事后,在尝遍千万苦后,那颗柔软的心是
更加的慈悲了,还是变得坚硬如铁了。洛泠风面容上戾气浮动,她舔了舔唇,阴郁地望着卫云疏,“我这样行事,你难道不觉得是天经地义吗?”
卫云疏薄唇紧抿着,她搭着眼帘,没有应声。
衣袖在风中摆动,勾勒出红黑色的、如业火般的流光。洛泠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卫云疏,笑得有些癫狂。她身影掠动,是冲着那柄太一剑去的。卫云疏拧眉,左掌将洛泠风拍开。可洛泠风哪会那般容易退后?几个呼吸间,便与卫云疏交手了几个来回。直到剑光驰飞,如银光乱舞。
一道血线渗出,一缕雪发落地。
卫云疏紧握着手掌,面无表情地看着洛泠风,似乎克制的情绪到了临界点。
洛泠风抬起手擦了擦面颊上的血,凑到了唇边用舌尖轻轻一勾,妩媚风流。她轻轻道:“来相杀吧。”别说什么“爱”了,这个字就是天底下第一荒唐。人世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陷在了泥淖中的人,怎么可以不污泥沾身呢?
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如云团、如白雪的道袍,洛泠风克制不住那股将卫云疏拽下云端的恶念。她已经跌到了深渊里,她不想再见到尘世间的任何光华,那么就请世间的一切都一同堕落!
“你若想通了,就来我这处将它取回。”卫云疏的声音沙哑,她没有指明,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取的是那颗旁人趋之若鹜、洛泠风却又弃之如履的圣人心。可就算拿回了圣人心就能够回到以前了吗?经历的百年恶事能够一笔勾销吗?卫云疏的心在颤抖,纵然不想面对,但心中还是有了答案。没有谁能够回头的。一股如潮的倦色翻涌,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你不要吗?”洛泠风问,她的语调渐渐走高,夹杂着几分戾色,“他们都想要,你为什么不要?你如今体不全、魂不全,靠着二光修持固定精魄,可神与身离,你又能走多远呢?你不是一心追逐大道吗?那你就用了那颗圣人心!摘取道果指日可待,而你云中君则可现身人前,告诉他们,你没死在邪修的手中,杀你者,是枕边人!是忘恩负义的洛泠风!”
“住口!”卫云疏声色俱厉。那股平和终于被洛泠风咄咄逼人的态度给打破了。卫云疏只觉得疲累,可对先前的种种抉择,又说不上有太多的后悔。
“素尘纱呢?”卫云疏寒着脸问。
洛泠风心情不佳,闻言眸中掠过了一抹讥讽,将这件真器取出抛给了卫云疏。
卫云疏左手接住了柔如锦缎的真器,眼中浮现起在地火天炉中祭炼这法器的模样。那时她是快活的,满心都是欣喜,有关洛泠风的起居出行,她都亲自过问,期待着自己也能有举案齐眉的圆满。她幼时困顿艰苦,可遇到了洛泠风,如清风拂面,将那些年的不快一一扫除。
在她的记忆中,岂止是幼年时候的洛泠风呢?纵然她放下了前往洛水神宫寻找她的念头,可依旧关注着她,看着她成长为人人称赞的洛水神女。她以为在短暂的分别后,等待她的是盛大的重逢,就像幼时洛泠风讲的剑侠故事里的仙人那般,与道侣双栖双宿
。洛泠风给了她善意,后来的她就只看的到善。
她们怎么就背道而驰了呢?
卫云疏垂着眼睫,看到了素尘纱上晕开的一团湿意。她眨了眨眼,没有沉浸在旧事里。太一剑未出,可她周身星光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