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下的雨水汇集而流，在凹槽处化成一条线，推着挤着往地上落，发出嘁嘁喳喳的声音。 殿内安静如鸡，只听得穿进来的雨水声，击打在屋内三人心上。 承明殿侍奉的人不知何时退下去了，萧挽笙跪得膝盖发麻，正寻思着怎么开口说下去，那少帝似乎叹了口气。 缓缓说道：“起来吧，跪着算什么。” 他心里有万分不情愿，见她跪着更是难受。 “弄得好似我逼你似的……” “嗯?什么……”萧挽笙看他悠然往台上走，长袍曳地，发出微弱的声响，萧挽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帝明显是当成她受逼之后的胡言乱语，萧挽笙突然没那么紧张了，如果说自己的欺骗在他这里都如此宽容，那她还怕什么呢。 她咽了下口水，站起来走向少帝，他正往这边看呢，手中还拿着几份奏表，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但在他身上很有说服力，看起来就该这么似的。 “奴婢，不，宋央在这里请求陛下，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少帝还是看着她，不知看的是手，脚，还是脸庞，似乎又是在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些许撒谎的模样。 萧挽笙定了神，既然他不说话，那么就让她来解释。 “陛下或许知道阴阳相合的道理，世间之事，讲究一个合乎道理，那么，陛下身边，也有天定之人，只是那个人不是奴婢。” “宋央虽然没有高贵的出身和尊贵的父母，但也是这俗世之人，自有与之相配的，只是，那个人，不是陛下。” “倘若陛下肆意妄为，那么宋央，必遭天谴。” 少帝放下了奏表，眼中仿佛在问宋央，你在说什么屁话。 宋央见他不信，连忙道：“陛下不信?奴婢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啊。” 少帝刚想说什么，忽见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人，身披素纱，手执羽扇，腰间环珮叮咚，脚上的木屐套了棉布，没什么声响，却是极易引人注目。 “陆先生。” 少帝起身行礼，陆伽树回礼，然后走上前来，向他缓缓一拜：“陛下，某倒觉得，这宋姑娘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陛下亲政不久，实在不宜留恋儿女情长。” “再有，太后娘娘那边，也会过问宋姑娘之事，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陆先生以为，此事就此作罢？” 萧挽笙还真没想到，皇甫一寸居然肯听这军师的话，俨然有几分她前世熟识的样子了。 “某以为，可以先让宋姑娘在陛下身边侍奉，待到陛下手握大权，嘉奖后宫之时，再收用宋姑娘，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军师，三言两语就把她给卖了，还是以预定的方式。 萧挽笙不由得看了他几眼，陆伽树察觉，转过来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放宽心。 萧挽笙摇摇头，心道管他怎么的，反正跟在皇帝身边也是一样的，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只做宫女，这样也好时刻看着韶充仪。 算着日子，也快到韶充仪和少帝定情的日子了。 中宫之位空悬，后宫众妃又是朝气蓬勃的模样，萧挽笙曾经私下里算过，如果按现代年纪算，她们的平均年龄，还是高中生呢。 年轻有精力，还恰好遇到青春期，这样一凑合，更是容易惹是生非。 少帝的后宫佳丽中，有程幼美这般参与擢选提上来的，也有其他官员送上来的，还有的，是太后选在皇帝身边的。 无论她们背负着什么样的使命，有着什么样的心思，最紧要的，是要夺得皇帝的喜爱。 可惜皇帝看起来风流多情，却是从没有将心放在哪里，即便是程幼美这样不打眼的，也有几日承恩雨露。 所以萧挽笙，也就是宋央，一个辗转于几个妃嫔间的宫女，突然离开了皇帝的庇佑，自请成为承明殿宫女，属实匪夷所思。 不过这算是让人十分嫉妒了，至少她能侍奉皇帝，日日见到皇帝。 妃嫔们羡慕起宋央这样的宫女，可见后宫对于皇帝宠幸的渴望有多迫切。 宋央跟在皇帝身边伺候，那么其他人少不得要找程幼美和韶充仪萧挽笙的不痛快。 这日天放晴，宫里派了人来挖补地管，连日多雨，这年久失修的地下水管通道承受不住压力，反冒出些脏污晦水来。 程幼美居住的宫殿受损更为严重，小院子里的几盆花都泡在泥水里，只见几枝破败的花叶。 程幼美赶到窗前，裹着被子呆愣地看着它们。 宋央不过去了三月，如今连最后这一点念想都不留给她了吗…… 正想着这些琐事，隔壁宫里，年长她两岁的楚修容带着四个宫婢过来了，程幼美看到她的半个身子，立马缩回榻上，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隐隐约约听到那楚修容问起她，她身边的嬷嬷还算大胆，以“美人还在病中”为由搪塞了过去。 楚修容见此没有再纠缠，随后没了动静，程幼美正放下心来，又听外面闹出大动静来，楚修容身边那个据说手掌有北斗七星的宫女直接上手打了人，程幼美这才慌忙将脚塞到鞋子里出去了。 “楚姐姐这是做什么呢！” 程幼美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是不愿惹事罢了，看到楚修容放肆，自然也要拿起精神来应付，何况这毕竟是她的地盘，又不像往日是被拖到她宫里羞辱。 楚修容偏头看了过来，拨开北斗七星大宫女，走上来阴阳怪气。 “哟，这不是没病啊，脏婆子，居然骗我。” 程幼美也不管她怎么作威作福，直接拉了身边人到廊下，直面楚修容道：“姐姐既然来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这般闹事，岂不是让阖宫笑话你我。” 程幼美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敢这般怼她，甚至敢不去看一眼那手掌大得吓人的宫女。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