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触着剪刀的尖,歪头浅笑问着。 荣嵊看到姜凉的动作没再说话,他怕姜凉精神崩溃。
心理医生之前还嘱托他不要总刺激患者。
“我给你的,我说剪断就能剪断。不过是一根红绳罢了。”
“可这是你送给我的!是你顶着风雪给我求回来的!它是我的!”荣嵊发泄着脾气,把放着月季花的花瓶砸在病房的门上,又踹翻一侧的椅子。
也许是他对姜凉心软太久了,才会让这人肆无忌惮。惦记着已经属于他的东西,还想要剪断红绳。做梦!
姜凉手里捏着剪刀,观看荣嵊全程的发泄现场。
等到荣嵊把病房里能砸的都砸完了,该骂的话都骂完了,一侧的姜凉轻笑出声。
“真好笑。原来我为你做这些事,你一直都知道啊。”姜凉低头把手中的剪刀一张一合,漫不经心又道:“一直都知道。知道我对你很好,还要挖坑埋我,还要骗我感情?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是不是得谢谢你,还没有把我带到床上?”
“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因为喜欢苏子儒,不舍得碰我肌肤纹理一下?”
荣嵊站在那里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发红盯着病床上的姜凉。
看着原本温润如玉的人如今口舌含剑。
姜凉一只手握着剪刀,另一只手捏着太阳穴,那里突突直跳。“不说废话了,手伸过来,剪了对你也没影响。”
荣嵊依旧是站在原地不肯走过来。浑身都是抗拒。
“不可能。”
“荣嵊!”姜凉把剪刀扎在床上,尖锐的利器刺在厚重的被褥上,姜凉抬首看向不远处的人。
明明是一米八七的人,却像个害怕挨打的人不肯靠近。
“你最好什么都依我,毕竟我精神状态不好,万一不小心把剪刀落错位置,就不好
了。”
姜凉与荣嵊对峙了几秒,最后换来了荣嵊走近他,坐在了一侧。
红绳被荣嵊捏在布满手汗的手心里难免有些湿漉漉,可是姜凉并不会嫌弃。
他脸上没有表情,剪刀张开,穿过红绳,冰冷的寒意渗进荣嵊的皮肤之下。咔嚓一声,红绳分为两头向两段落去,却被荣嵊立刻用手捂住。
终于剪断了,姜凉想。
这样就算荣嵊不喜欢他,也不会万劫不复。
被姜凉剪开的红绳中间掺杂着一点乌黑的头发,那是姜凉的头发。
这样以后无论荣嵊说的“喜欢”是真是假,这人都会长命百岁,下一世投个好家庭,遇到一个好爱人。
这一刻两个人居然头一次合拍都没有说话。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两人的手腕处,它们属于姜凉也属于荣嵊。
矛盾的心理反复折磨姜凉,被割断的伤痛刺痛着荣嵊。
两个本该被彼此救赎的人,却也只能窝在一米九长的病床上,窝在混乱不堪、一片狼藉的病房里,黯然落泪。
他们至此连一个安慰的拥抱也不能施舍给彼此。
姜凉回想起那天他冒雪上山求红绳时。
在烟雾缭绕的祠堂里、供奉着众佛的香案前,主持问他,知不知道头发里编织头发是什么意思。
他说,祈愿吾爱之人平安健康、一生顺遂。
主持又问他,如果反之呢?如果那人后来不爱他呢?
他摇头说不知道,还请主持指点。
主持面目慈善道:“反之万劫不复。”
姜凉当时听闻,直接从蒲垫上起身,要取回供奉在香案前的红绳,可是他很快又没有。
主持又说“舍得他万劫不复吗?”
他当时说了什么呢?他说:“如果那人后来不爱我,我就亲手剪断这根红绳。我舍不得他吃苦,更不要说万劫不复了。”
剪断佛前供奉的红绳是会折寿的,但是他不在乎。
他的的确确恨荣嵊,可没有爱哪来的恨,到头来,他还是不愿意让荣嵊经历苦痛。
他还是想让自己的爱人—抱在怀里的玫瑰拥有自己的康
庄大道。
姜凉也许是个疯子。也许不是。
毕竟没有哪个疯子会在爱与恨里权衡利弊。没有哪个疯子会心甘情愿折寿于他人。
荣嵊手里握着被剪断的红绳,轻手托起姜凉的脸,帮他擦去眼泪。
他说:“你别哭了,看,已经剪断了。别哭了。”
他说:“没事,我愿意听你的话。”
他说:“姜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