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几鞭下去,吕沉便扛不住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哪怕是杀头的罪,给个痛快也罢了,好过一直受折磨。何况他也真怕梁阑玉要砍他的手脚,那可比死更可怕
“我招,我什么都招”
吕沉愿意开口后,梁阑玉就搬了张马扎在边上坐下了。她早就拟好了审讯的提纲,交给宋愈,让他来审。一来给自己省点力气,二来也想趁机瞧瞧宋愈的表现。
宋愈先把提纲看了一遍,牢记于心,然后就把提纲收起来了。
“你们当初是如何偷梁换柱,把朝廷拨的军田做成那些豪族私产的”
“公子,我们也是被逼的呀他们那些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权贵同族,在本地又有一定的势力。他们逼着我们干,我们能怎么办我们也就是想活命罢了”
“胡说”宋愈大怒,白皙的脸都泛红了,“你明明就是贪图私利,收受贿赂你原本家境贫寒,这件事后不久,你便有钱经商,还娶了富家女子为妻,你说你是被逼的”
“这、这也是他们硬塞给小人封口的,所有官员都收了啊”
“所以你们就上下沆瀣一气,五万亩良田被占了将近一半,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个人向朝廷揭发此事”
“向朝廷揭发有什么用呢他们背后各个都有大靠山,朝廷要治也是治我们这些小人啊”
宋愈审的时候,梁阑玉并不插话。她只是偶尔在觉得吕沉故意拖延兜圈的时候给持鞭的甲士递个眼神,让他们该动手时别客气。
“张、梁、崔三家到底各占了几亩地在什么位置”
“这小人也只能记得个大概了,过去几年了,具体的记不清了。”
“被你们篡改前户籍和土地的档案呢还有存档吗”
“这早没了,都销毁了啊啊求求你们别打了我真没骗人啊那种罪证怎么会留着那不是找死吗”
“就算你没有,那别人呢有多少人经手过,能留下证据的”
“这位公子,梁都督,我求求你们了。我真的什么都说了,但没有的东西我也变不出来啊留在郁州的证据全销毁了毕竟谁都怕。怕那些豪强收拾我们,也怕被旁人发现向朝廷告发啊。谁干完这种事不希望事情就此揭过呢”
“”
由于军田案牵涉极广,再加上时间跨度比较大,三大豪族总共占了两万多亩地,有强买强占的,有用自家的旱地或者无人要的盐卤地强行置换的,最早从八年前开始,最晚一笔到五年前。宋愈边审边记,审了几个时辰,从酉时一直审到子时,连照明的火把都换了好几支。
子时,提纲上的内容终于审完了,吕沉也确实招无可招了。
梁阑玉大手一挥“把他送去柴房,跟那流寇一起关着。还是老规矩,今天的事不准让任何人知道”说完又给了协助审理的甲士们一些铜钱打赏。
甲士们向梁阑玉行了礼,就把气息奄奄的吕沉提下去关押了。
宋愈记录口供的纸都记了许多张。他把纸张拢起来,对梁阑玉道“待我回去整理好再交给都督。”
梁阑玉点了点头“辛苦。你回去休息吧。”
宋愈没说什么,行礼退下了。
翌日大清早,受伤后疼了一晚且提心吊胆一直没敢睡的吕沉刚有点昏昏沉沉,柴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吓得他一个激灵。
进来的是昨夜审讯他的年轻人。
“画押。”宋愈将一纸认罪书和一支蘸了墨的笔塞给他。
吕沉讷讷地接过。因为已经发烧了,他眼前看不清东西,也懒得看反正都是砍头的罪,被人给加了减了又怎样呢
他提起笔准备画圆圈,宋愈却将认罪书往后一扯,让他的笔落了空“写你名字。”
因为大多罪犯不认识字,画押往往只画个圈。但大案、要案,且犯人读过书的,就会写名字。
吕沉苦笑了一下,最后还是哆哆嗦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宋愈又从怀中取出一盒红泥,捏着他的手指按了个指印,收起认罪书出去了。
“咔”的一声,柴房再次从外面锁上了。
宋愈从柴房径直走到内院。因为梁阑玉曾吩咐过,所以他进来时畅通无阻,一路都没有人拦他。
院子里有两个值守的婢女,宋愈低声问她们“都督醒了么”
婢女摇头“一早上还没招呼过我们,应当还在睡。”
宋愈点了点头,在回廊里的蒲草团上坐下,开始默默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