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一天睡得太晚, 梁阑玉直到巳时才醒。醒后婢女们进来为她洗漱更衣。
“都督,宋二郎在门外已等候多时了。”婢女边为她梳头边禀报道。
梁阑玉吃了一惊,待换好衣服,忙召宋愈入内。
宋愈进屋, 将吕沉画押过的认罪书交给梁阑玉。梁阑玉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发现宋愈已将昨晚混乱的、冗长的审讯记录都梳理得清清楚楚了。
她惊讶道“难道你一晚没睡”
宋愈不置可否。然而他皮肤白皙, 所以衬得眼底的青黑异常明显, 显然是没休息过的。
梁阑玉没想到他干劲这么足, 不禁失笑“倒也不必这么拼。身体要紧, 别累病了。”
宋愈道“都督放心,我不累。”
又道“都督,如今人证虽有了, 可物证尚缺。是否让我再去其他地方查查。”
根据吕沉昨晚的招供, 当初那些官员们帮助豪族侵占军田后,就把各种证据都销毁了。甚至因为缺少原档,连豪族们具体占了几亩地都不清楚,只有个大致范围。吕沉这里是再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要拿到更多证据只能想别的法子。
不过宋愈暂时也没什么方向。毕竟郁州府上下沆瀣一气,梁阑玉是军事主官, 又没权利直接去管文官文吏。
梁阑玉却摇了摇头“不用了。那些官员虽然篡改了郁州本地的官文记录, 但应当没能力把手伸到宫里去。当年丈量军田的度田图,朝廷肯定有存留。只要能拿到那个, 一切就都清楚了。”
宋愈听她这样说,知道她心中早有计较,便不再多言。
梁阑玉坐在上首默默打量他片刻,笑道“宋二郎,你此番立下大功了, 该赏。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宋愈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才低声道“都督愿为我和兄长恢复自由身,我已心满意足,不敢再有奢求。”
梁阑玉挑眉。她发现宋愈方才的眼神分明是闪烁了几下,看来这话并不是他的真心话。
“这话不会是你哥教你的吧”梁阑玉问。这种圆滑世故的发言更像宋闻的风格,而不像宋愈的风格。
宋愈疑惑地抬头。
梁阑玉看他的反应,估计没宋闻什么事,于是也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只道“是我要赏你。你不必不敢。有什么想要的直说就是。”
宋愈嘴唇微启,又牢牢闭住,还是沉默。
梁阑玉愈发确定这家伙分明想讨赏,却不肯说,别扭个什么劲呢
她不太高兴“别吞吞吐吐的,我不喜欢这么不爽利的人。我要赏你,又不是要罚你。你犹豫什么”
宋愈伏地,喉结滚动片刻,终于开口“都督,可否先记着容我日后再要。”
梁阑玉不悦“为何等日后我做事没有这样的规矩”
她一向赏罚分明,倘若该赏的时候不赏,该罚的时候就会难以下手。次数多了,以后就无法服众了。
两人僵持片刻,宋愈最后还是摇头了“我不需要赏赐。”
既然他坚持不肯说,梁阑玉也不逼了。她看了看手中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认罪书,火气消下去不少,摇头道“算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睡醒后若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宋愈什么都没说,行礼后默默退下了。
他出去后,梁阑玉在屋子里把那份认罪书又看了一遍,招呼婢女取来了文房四宝。
她展开一张草纸,想了一会儿才落笔,写了几个字又涂改。好半天,她终于拟出一封简洁明了的信,读完觉得没问题,又在信纸上正式誊抄了一遍,卷起装入竹桶内。
“春娘”她朝屋外叫了声。
守在外面的陆春听见她的声音,忙绕过屏风进来“大姑娘何事”
梁阑玉把封装好的竹筒递给她“这封信,你帮我派人送到建康去。加急。”
陆春看了眼竹筒上的字,发现是要寄去宫中的。她道了声明白,立刻出去安排了。
又过几天,木匠们终于把第一架水车修好了。
这次梁阑玉没让刘平出面,而是亲自领着匠人们去了军田旁边的河道这回不需要进军营,她只要把水车安装在河里就行。而且她得看看工匠们做的东西到底能不能用,如果有哪里不对,她还能及时调整。
水车非常庞大,所以木匠们分工做好了各个配件,然后再将配件一起运到河边组装。到了河边后,岸上的人忙着组装的,还有几人先下河安装地基,以便水车能牢牢固定。
逐渐的,一个大圆盘的形状在工匠们的拼凑中显现出来了。
今天不是训练日,士卒们就在田里干活或休息。河边的阵仗很快就把在附近劳作的士卒和军属们都吸引过来看热闹了。
“那不是梁都督吗”有人认出了在河边监工的梁阑玉,不由惊呆了。
这里是西营的军田,前不久梁阑玉刚给西营送了一批农具。这些天下来,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