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的事耿耿于怀,只恨自己武艺不够强悍,不然方才把那些人全揍趴下才解气。
梁阑玉倒是不怎么生气。在她看来,今日崔家这一幕,和她刚到郁州时何田在军中给她摆的龙门阵很相似,本质上都是在向她炫耀自己的武力,提醒她他们不是好惹的。这更像一种自卫,并不代表他们真敢对她动手。
更何况她扯虎皮拉大旗,已经成功给自己上了道护身符是皇帝让她干的,没有她,还有张都督刘都督,他们杀了她也没用。
过了会儿,赵九又叹气道“幸好徐娘子明事理。若她真能劝服崔氏就好了。”
梁阑玉忍不住瞧了赵九一眼。赵九是她亲自从甲士里挑出来的人,年轻、机灵、办事也踏实。就是太年轻,城府尚浅了些。
“你觉着她好”她问。
“啊”赵九被这冷不丁问得有点懵,磕磕巴巴道,“呃她、她肯向着都督说话,应当、还不坏吧”
梁阑玉笑笑“当初何田、苗猛见我的时候,嘴亦挺甜的,不比徐娘子差。”
其实何田苗猛也好,刘平也罢,还有那些个豪族大户,哪个嘴上对她不客气唯一要在嘴上讨她便宜的人只有蔡琵琶。因为除了嘴上的便宜,蔡琵琶讨不到别的了。
赵九惊呆了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梁阑玉将徐莲儿与何田、苗猛相提并论,足见徐莲儿在梁阑玉心里印象有多坏
他相信梁阑玉的眼光,连忙虚心请教“都督,为、为什么”
梁阑玉也没法给他分析子丑寅卯。看人这种事,多看看自然也就悟了。她就给了四个字“多看,少听。”人做的事儿,永远比说的话诚实。
赵九默默将此奉为真理,自己乖乖领悟去了。
梁阑玉走后,崔起与徐莲儿回到屋内,屏退了所有奴仆。
关起门,崔起不再是方才面对那副冷硬的模样,反倒流露出几分不安来。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娘子,倘若另外两家都归还了田地,我们该如何自处”
他确实被梁阑玉的威胁震住了。如果只有他们一家不交田,他担心他们会遭到郁州军甚至是朝廷的严厉打击。
徐莲儿拉着他坐下,仍是那副温柔似水却透露着坚定的语气“郎君不必担心。依我看,那位梁都督大抵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崔起一怔,忙问“娘子怎么说”
徐莲儿笑道“虽说张氏与梁氏都签了契书,可签了就一定会做吗郁州梁氏与梁都督是尚未出五服的同族,我可不信梁都督真会收他们的地。不过是让他写几行字,想拿来骗我们与张氏交出几千亩良田呢。”
崔起也认为梁阑玉会包庇梁家。不过他觉得就算是做戏,也不会只是签个契书就结束了。梁阑玉要骗人总得把戏做全点,梁家很可能还是会装模作样交出土地,过个几年再还回去。
徐莲儿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紧不慢地将一壶酒放到炭盆上加热“即便他们当真交了田地又如何呢郎君可曾想过,如此大事,那位梁都督缘何不是发张檄文召我们去受审,而是低声下气跑到庄园来找我们洽谈”
崔起想了想“她说北燕正在谋划发起战事,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徐莲儿哂笑,取了根长勺缓缓搅动酒水“北燕是否要发起战事,谁知道呢或许有,或许没有,无论有没有都不打紧要紧的是,梁都督也好,云家那位小皇帝也罢,并非他们不想把军田全部收回去,而是他们不敢,他们做不到不是么”
酒壶开始冒热气。她将壶从炭盆上取下,斟了一碗温酒递给崔起。
崔起忙用双手接过。
徐莲儿又为自己也倒了一碗,捧起碗慢慢啜饮“郎君应该知道罢郁州两军的主将,苗军主与何军主,那二人昔年皆是永修县公潘亮的旧部。梁都督上任之初,我曾写信去建康问过,得知在先前那位单都督暴毙后,潘家在朝中争取过新任都督的任命,只可惜皇帝最后还是给了梁姑娘。我想潘家不会善罢甘休,必会继续笼络自己的旧部。”
崔起认真听着,完全没有要插话的意思。徐莲儿出身于最厉害的世家大族,她对事物的眼界、判断都高于常人。若非她择了崔起,崔起未必能当上家主。且自从她嫁到崔家后,帮着把崔氏的家业扩大了不少。崔起因此非常服她,几乎对她言听计从。
徐莲儿接着道“而且梁姑娘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又是个女儿家虽说我今日见了她,她确有几分风采,或许是个人物。可如今这世道,女子出身再好,再有本事,难免还是被人看轻据我所知,苗、何两位军主依然心向旧主,并不服她。就连前不久闹得风风雨雨的草市行刺案,亦可能是郁州军自己所为。他们想杀了梁姑娘,好让潘家有机会再染指郁州。”
崔起惊讶地瞪大眼睛。照这么说来,梁阑玉的处境其实很糟糕她身为都督,根本没兵可用啊
徐莲儿喝完热酒,感觉身子暖了,将空碗搁回几案上“如果她调遣不动郁州兵,那她手里的人马不过是从建康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