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城楼钟声响起,家家户户院门开启,人们开始出门活动。
梁羡如常起了个大早,坐着马车来到宫门外, 在门口下车。
朝臣的车撵进不了宫门, 此刻门口已经停了一溜儿的车, 和梁羡一样, 都是来上朝的官员。
梁羡的脚刚踩到地上, 一抬眼, 对面的车上也有人下来。好巧不巧,是潘亮。
两人四目相对,梁羡的眼皮不自觉地一跳,潘亮则是下意识地皱眉。但几乎又是同时, 两人立刻恢复如常,面上不显露半点情绪。
“孟卿,早。”潘亮主动与梁羡打了个招呼。孟卿是梁羡的字。
梁羡亦朝对面点头“奉明兄。”奉明是潘亮的字。
两人在原地站了会儿,梁羡抬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一起走吧, 奉明兄”
潘亮道“也好。”说完便抬脚朝着太极殿走去。
两位重臣并肩走在宽阔的宫道上,各有两名随从跟在他们身后。
潘亮率先开口,语气淡淡的“我昨日收到消息。听说令女、梁大姑娘她前日在郁州斩杀了两位不听话的军主真不愧是孟卿你的女儿, 行事果决,出手狠辣, 颇有你当年之风。”
跟在梁羡身后的两位随从不由紧张地对视了一眼。谁不知道郁州那两位军主是潘亮的旧部如今那两人被梁阑玉杀了, 就等于梁家硬生生把潘家在郁州的势力给拔除了潘亮也就表面上云淡风轻的, 估计心里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梁羡浅浅一笑,道“奉明兄谬赞。我那小女尚不成器。听说她刚到郁州时还险些遇刺,后来查明, 正是那两名贼人所为。那二贼胆大包天,欺人太甚。小女出手惩治,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这下轮到潘亮身后的随从紧张地咽口水了。那两名军主行刺梁阑玉,不会就是潘亮安排的吧
潘亮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叹道“是呀,目光无人,胆大包天。被人砍了,也是活该。”
梁羡斜睨了他一眼,耸肩,不置可否。
潘亮又道“孟卿教女有方,可有什么秘诀我回去也想好好教教我那几个不稂不莠的儿女。若他们有一个能像梁大姑娘这般出息,我就知足了。”
梁羡道“哪里的话论教子,我如何能与奉明兄相提并论你那些子女,在门下省、中书省当差,各个都是栋梁之才。我实在羡慕啊。”
潘亮笑道“你比我年轻力盛,你的儿女除了阿玉之外年纪都还小。再过几年,他们亦能成才。”
梁羡拱手“那就托你吉言了。”
两人的交流无比和睦,任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半点矛盾。至于他们心里在想什么,那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不多时,朝官们在殿内集合完毕,时辰一到,开始朝会。
按照惯例,各省官员先依次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然后再集中讨论一些从外地传回来的奏报。
而今日,最爆炸的消息,莫过于一封来自郁州的奏报都督郁州诸军事梁阑玉,于三日前,忽然斩杀了郁州诸军主何田与苗猛二人
当这个话题开启后,立刻有一名郎中站出来,声情并茂地进行声讨“陛下梁都督出任郁州不过三月,便已私斩两名军主实在嚣张跋扈且有拥兵自重、藐视朝廷之嫌,还请陛下即刻将她召回问罪”
话音刚落,立刻又有一名侍郎站出来,大声斥责道“胡说八道拥兵自重的分明是郁州那两名军主是他们不听调遣,犯下重罪,梁都督斩杀他们,乃是明法正纪之举,何罪之有”
那郎中道“区区三个月,梁都督是如何列出那么多罪状的我看那些罪名八成是罗织捏造,以权谋私陛下务必派御史去郁州查明实情啊”
侍郎道“可笑梁都督便是朝廷派去督军的。今日都督所为不合你意,你便要再派御史监督都督。倘若御史仍不合你意,你又再要派谁去监督御史”
这番话引发了殿上一些忍俊不禁的笑声。
的确,都督一职最初的含义便是督军,随后逐渐演变为军权的实控人。但官名没变,给督官再派督官确实说不过去,无限套娃了属于是。
两名郎中和侍郎争执的时候,殿上的其他官员目光都在潘亮和梁羡之间来回打量。谁都知道,那郎中是潘亮的党羽,侍郎则是梁羡的党羽。两条狗在替自家主人叫唤。
不过两位主人倒都无比淡定,一言不发,仿佛只是局外看客。到了他们这位置的,甭管私下里斗得再狠,哪怕都要致对方于死地,明面上却都不会显山露水,还会给对方留足颜面。
不过人群中也有一个人例外。他既不看梁羡,也不看潘亮,他看的是云秦此人便是司空兼中书监徐善。
自从收到妹妹寄来的信件,得知云秦在梁阑玉去郁州前还给她派了密旨后,在徐善心里,梁阑玉的任何举动,背后似乎都有云秦的影子。她杀两位军主,是否也是云秦授意的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云秦察觉到徐善的视线,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