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日。

天阴沉沉的。

下起了一阵小雨。

柯展翅穿着雨衣

然后

跟着张胜坐上了车。

他的面容很扭曲，甚至难看到了极致，其实，如果不是张胜强行推着他的话，他都不想坐上车。

他看了一眼那辆车。

那是一辆贴着欧邦国际的面包车。

面包车上喇叭极响。

而且分外的嘹亮。

喊着

“好消息，好消息”

“为回馈广大客户的支持，为庆祝国际电影那年盛夏首映，为庆祝南加州国际电影金像奖的开幕，欧邦集成吊顶将免费为新老客户量房服务”

“好消息，好消息”

柯展翅喉咙微微颤了颤，只觉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心中汹涌而出。

想骂娘

但是

憋了半天以后，却什么都没骂出去。

车窗外。

一个个看热闹的人。

车窗内。

柯展翅恨不得将脑袋塞进裤裆里，再也不想抬头了。

“张总，你别告诉我，我们全国巡回宣传，就特么是坐这种车宣传的”

柯展翅全身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的，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确信，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的抑郁情绪，也没有任何的焦虑。

仿佛

这些东西，已经离他远去了

他只有丢脸和尴尬，还有那么一丝被人欺骗的恼羞感。

他想冲着张胜发火，但看到张胜那张靠着窗户，平静到摸不透情绪的脸以后，他完全发不出火。

“柯导，我们当然不是坐这辆车去宣传了，这辆车总抛锚，我们除了能开到盛世娱乐那边抛锚以外，我们开不到其他地方”

“张总，你特么到底要干嘛”

“没干嘛啊”

柯展翅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内心深处升起。

半晌过后

车突然震动了一下。

然后，除了喇叭能运转以外，车突然就熄火了。

他透着窗户

他看到远处盛世娱乐的保安黑着脸，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司机则是露着一个尴尬而又不好意思的表情。

“哎呀，真对不住啊，我也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这辆车总跑到这里抛锚，跟昨天抛锚的地点一模一样无语了”

“”

“好的，好的，我立马就修”

“”

“我喇叭立马就关掉，对，立马关掉”

“”

“我们真没想搞事，哎呀，我再发动一下”

“”

“哎呦，怎么能发动了昨天还得叫拖车，今天好像不用了”

“”

柯展翅看着远处红着脸，凶神恶煞的，骂骂咧咧的保安。

然后

感受到车震动了起来，紧接着看到司机一脸歉意地开着车离开。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几乎比哭还难看。

特么

这不是搞事吗

“张总，我想下车我不焦虑了，我想到那年盛夏剪辑还没剪完，我得回去剪，我现在突然感觉干劲满满”

他看着张胜。

张胜很平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对柯展翅的声音话，他只是摇摇头“柯导，做事情哪有半途而废的那年盛夏电影我去查过了，那边会按照你的思路去剪辑”

“我有新的思路了”

“那挺好，嗯，这样，我给伱电话，你给那边后期打个电话”张胜转过头看着柯展翅。

“不是，有些东西需要我，我觉得”

“可以视频通话，这里有笔记本电脑，嗯，我买了一张无线上网卡，除了深山老林以外，随时随地都能上网”

“张总，我们这种宣传，我实在是”柯展翅支支吾吾了半天，脸越憋越红，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这叫接地气，柯导，作为一个导演，我觉得你需要接一接地气，只有接了地气，你才能拍好电影”

“我真不想这样接地气”

“这不是你想不想，这是你要不要”

“”

面包车在行驶着。

面包车上，响着一阵阵恼人而又丢脸的声音。

接地气这几个字，仿佛一记闷拳，狠狠地砸在了柯展翅的胸口处。

柯展翅终于再次忍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