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天色逐渐变亮,原本空荡荡的官道之上,也渐渐有了生机。 望着来往的马匹、车辆和行人,马车前的南宫珏终于没有那种孤单的感觉。 通宵驾车的南宫珏,当中虽然抽空打了几个盹,但如今也有些扛不住一夜未睡的困倦。被清晨的阳光一晃,险些睁不开眼。 一直到吃上早饭,他才勉强恢复了状态。 早饭是在官道上的一处岔路口买的。若是在路口改走岔路,七八里外便有一个小镇。镇上居民为了生计,隔三差五便会来这路口处摆摊,从这些行路之人身上挣几个小钱,俨然便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 南宫珏替江浊浪买了一碗粥,自己吃的则是两张烙饼。 从停车到下车购买,最后回到车上用餐,一切都很顺利,并没有人前来盘问或者打搅他们,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些凶险。 但是南宫珏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凶险来临前的最后一丝宁静。 因为他至少发现了三个可疑之人。 第一个,是一个戴儒生帽的中年男子,明明身材矮小,却穿着一件长了三四寸的儒生袍,拖地的袍脚上全是泥泞。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可他长袍里面脚上的一双东瀛木屐,却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来历; 第二个,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商旅,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的样貌,似乎是从南洋一带来中原做买卖的商贾。而他有意无意投向南宫珏和车厢里江浊浪的眼神,立刻便让南宫珏想起这次来的敌人里面,正好有一路是来自南洋的暹罗一国。 第三个则要明显得多,乃是一个始终背着双手的削瘦老者,头戴一顶尺许高的黑色纱帽,身穿齐腰短袄,脚蹬齐膝长靴,分明是异国人士的穿戴,似乎正是传闻中辽东以东的高丽一国服饰。 关于这三个可疑之人,南宫珏当然告诉了江浊浪。 然而江浊浪只是微微一笑,淡淡说道:“除了这三个,南宫少侠……恐怕还漏掉了三个人……” 他一边喝着稀粥,一边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一个是你排队买烙饼的时候……排在队伍后面的……那个衣衫破烂的村民,一直在偷偷观察马车这边的动静……在他离开后不久之后,那个穿儒生袍的东瀛人便来了……双方还曾有过眼神交流。想来应该是……替倭寇传递消息的线人……” “另一个是站在路边……扛着锄头的魁梧老汉。观其站姿和眼神,分明是行伍出身的退役老兵……在见到我之后,他当即扬长而去,十有八九是……前去通知当地驻军了……要知道各地驻军,所在之处……总是会安排一些退役兵卒……替他们打听消息……” “还有一人,却只是在人群中一闪而过,从头到脚都裹在一件黑色斗篷里面……可惜我并没能看清对方的身形样貌……只看见斗篷里一双红色的眼睛,应当是修炼了……‘摄心术’一类的功夫,却不知是何来路……嗯,是个极难对付的高手……” 听完江浊浪这一番补充,南宫珏才知道自己的眼力和江湖经验比起这位江三公子差了多少。 他随即盘算道:“也就是说,此刻盯上我们的,至少已经有东瀛、高丽和暹罗三路人马。或许当地驻军也收到了消息?” 江浊浪点头说道:“是……” 南宫珏思索半晌,问道:“那他们迟迟不肯动手,在等什么?” 江浊浪沉吟道:“这当中有两个原因……其一,是我们三渡黄河之举,显然打乱了他们之前的布局。如今要重新设局……难免需要些时间……” 说到这里,他不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其二则是因为……似我们这般大摇大摆走在官道上,无疑是……将行踪直接暴露在各路人马眼中。而这几路人马虽然都是……冲我而来,可相互之间难免存在猜忌……甚至是冲突,以至谁都不敢率先发难,只能暂观其变……” 最后他补充说道:“更何况这里毕竟是中原腹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倘若我们已经被镇抚司和当地驻军盯上……这些来自异国的高手,自然也要忌惮三分……” 话到此处,两人的早饭也相继吃完了。 南宫珏便稍做收拾,继续驾驶马车沿官道北上。 话说此时的他们已经渡过黄河,又走了一夜路程,离江浊浪说的【销魂谷】所在,其实也就七百余里的距离。若是骑快马长途奔行,最多一日一夜便可抵达。 但驾乘马车的速度自然比不上直接骑马,更何况他们这两匹拉车的马,又是在【清河渡】买来救急的瘦马。照这般速度计算,恐怕要花三两日的光景才能到。 反正要来找江浊浪麻烦的那些人马迟早会动手,这当中免不得还有耽搁,南宫珏索性不急,只管驾车缓缓前行。 而他心中,则是回想起当日天香阁武林大会上,江浊浪和那【铁胆王刀】说过的话。 记得王刀当时因为诛杀【百毒神君】身中剧毒,就连当世三大名医之一的皇甫神医也束手无措,声称他最多只能再活三个月。谁知江浊浪却叫他前往北方的【销魂谷】,报出【红妆】的名号找一位阳夫人,或许还能有救。 对此,南宫珏也不知道所谓的【红妆】是否便是【西江月】上“青山白发红妆”里的那一位。他更关心的是,倘若这位阳夫人真能治好王刀身上的剧毒,那么医术自然是在那个皇甫神医之上,又怎会是寂寂无名之辈,就连王刀和小雨这等老江湖都没有听说过? 这个问题南宫珏之所以一直没有深究,是因为他当时就曾问过江浊浪,这位阳夫人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