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漠北的官道上,几只灰黄色的乌鸦在枯树上嘶哑的啼鸣,蜿蜒且看不到尽头的沙地留下了几处深浅不一的马蹄痕迹。 三五个汉子手拉着马在风沙中艰难地行进,他们的手紧紧地握着缰绳,头上用青绿色的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的眼睛。 为首的扯下面布,喷了一口吐沫,对后面的兄弟大声叫嚷了几声,咒骂着让众人加快些行进速度,毕竟这种天气到了晚上没人会知道发生什么,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天气比任何妖鬼蛇神还要可怕。 他们,就是漠北的刀客。 雍仑二年以来,兵争四起,较为偏远的地区逐渐失去了朝廷和江湖门派的庇佑,成为了适者生存的蛮荒之地,如果不是那条“丝绸之路”和沿路星星点点的安民区,或许连最卑劣的山匪都嫌这里贫瘠。通商的需求和可观的利润,还是让许多人愿意冒冒风险。 打仗以前漠北大大小小的门派都以用刀为主,随着兵争四起,大部分迁往了岭内,留下的人就成为了散兵游勇,被人们称作刀客,没了江湖根基的他们眼里就只剩下了两件事——酒和命。 这帮刀客运气还算不错,赶在了天黑前到达了还算有点人烟的安民区,他们把身上缠绕的烂布粗衣解下来,嬉笑地抖搂着里面的沙砾,月光下一道道疤痕在黝黑的胸背上闪闪发亮。为首的刀客领着这几个凶神恶煞一脚踢开了一间路边小馆的木门,冲着里面喊道, “掌柜的!他娘的出来接客!” 震耳欲聋的声音大的柜子上的灰都簌簌得抖了下来,馆子里几个贼眉鼠眼的客商也吓得将头扭在了一旁,一边烤着火,一边小声地嘀咕着。 这边,从里间的屋子走出了一个黄胖的中年男子,男子穿一身青布衣,头上裹了一块灰色的皂巾,胖胖的肚腩上别着一个老旧的算盘,有点谄媚的点着小脚来到了几位刀客的面前。 “几位爷,最近收成还好?” “老子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该打听的事儿我劝你还是少打听。”说着,几名刀客推开了掌柜,走到了一张破桌前坐了下来。 “有什么好受用的赶紧给爷端上来,饿了一天半,油水都他娘的刮净了。” 掌柜的斜眼瞧了一下刀客臂膀上几乎变成黑色的血污和身上暗红色的斑斑点点,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好嘞好嘞,几位爷稍等,咱家上次宰的牛还剩个后腿在井里,我这就给提搂上来煮了给几位爷洗尘。” “他娘的,你家上次宰的牛都多久了,老子要吃新鲜的!”一名刀客手拍桌子忿忿的骂道。 “哎呦,爷啊,你也晓得咱们这是什么地界,就算是金光寺的了尘大师,要翻那云岭也得三天三夜的功夫,咱们漠北的牛啊早就被抢光啦,等着货商过云岭,比请菩萨下凡还难哩!” 掌柜的边说着边转身溜进了后厨。 “他娘的!”刀客虽然有气,但心里边还是知道掌柜所言非虚。漠北和中原中间有一道云岭,战乱之前,有栈道通商。狼烟四起之后,朝廷为了自己高枕无忧,一把火烧毁了云岭栈道,现在已为天险,就连中原第一大门派金光寺,四大罗汉之一以轻功闻名江湖的了尘和尚,过这道云岭也得三天三夜的时间。 “哎……不知道哪家的商队又惨喽!”掌柜的在后厨望着锅里不断泛起的肉沫子,嘀咕着。 “好没好啊,爷爷们要饿死啦!”外面粗鲁的声音不断地传进来。 “哎,这就好,这就好。”掌柜的手忙脚乱地加了些料,用脚踢了一下旁边趴在地上烧火的小伙计,“别拿着烧火棍当刀耍了,赶紧拿盆来端肉。” 小伙计一咕噜爬了起来,从后面一堆破烂里翻出了一个硕大的铁盆,机灵地蹲在了掌柜的面前,掌柜的将牛腿从锅里取出放在了盆里,头往门外一偏,示意小伙计把牛腿端出去。 小伙计颤颤巍巍地端着盆,热气不断地扑腾到他的脸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肉香。对于他来说,这么好的肉是极难吃到的,他唯一渴求的就是这帮人能剩一些残羹冷炙,让自己嘴里也能尝点油腥味道。他边走边胡思乱想,对身外物事就少了几分注意,旁边桌上一位烤火的闲客平日里作弄他惯了,看他过来,有意让他出丑,这恰好不好地伸出了脚拌了一下。 一声哀嚎,滚烫的肉汤直接淋了刀客一身。 小伙计爬起来扭头就想质问拌他的恶人,却在余光下瞥见了一道寒冷的刀光。 刀客被淋了一身热汤,额头上的青筋直接暴起,眼睛睁地溜圆。一脚踹飞了破烂木头椅子,右手拔刀,向小伙计横劈而去。小伙计紧闭了眼睛,他害怕的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只剩下耳边隐约响起的风声和唏嘘声。 “这位爷,咱家就这么一个小伙计,蛮荒之地,贱民稀少,你砍了他,我真不知道上哪再找一个去啊。” 小伙计慢慢地睁开了眼,掌柜的已然来到了自己的身前,他一手推开了刀身,一手横在自己的前胸。在这种生存环境混的,身上有点保命功夫并不稀奇。 刀客没骂街,甚至连话都没说,他腮帮鼓起,磨牙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分外响亮。 “啪!”掌柜转身一个耳光将小伙计扇到了一边,回身对刀客作了个大揖。 “这位爷,店里还有点小菜,一并做了给爷端上来,这顿饭算我请各位的,就别跟这傻小子一般见识了罢。” 刀客仿佛消了气,右手的刀缓缓地放下去,半转身,左手抬起横了过来,宽大的袍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