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按叶扶琉的口述当场开始写相貌生平。
在座的各行商都坐不住了,纷纷反过来劝说沈璃当面认个错。
沈璃擦着身上淋漓汁水,冷声道,“你真要把事做绝?”
叶扶琉不仅要把事做绝,而且要当众做,大张旗鼓地做。
素秋一笔一划,按照自家小娘子的口述,当场写下生平文字。
“江县五口镇叶氏,经营布帛绢匹为生。叶氏四娘,当家二年有余,生意遍布江南两路,名下布庄计二十五处,商船四十艘,雇请掌柜伙计七百余人。”
叶扶琉继续口述,“叶四娘其人相貌,瓜子脸,圆杏眼,身高六尺二寸,祖籍吴地钱塘人氏……”
“好了好了。”几个相熟的行商赶紧过来打圆场,“尚未出阁的小娘子,何必把自己的身高籍贯当众报给所有人知晓。哎呀,沈大当家,你心仪叶家四娘,大家有眼都看得出,但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你何必故意为难人家呢……”
边数落着边抢过记录生平相貌的纸张,当场撕个粉碎,碎纸洒了满地。
沈璃坐得近,身上沾染了不少碎纸屑,忍着气一一拨开。抬眼时却发现叶扶琉居然还站在原地,漂亮的嘴角翘起,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
沈璃最多也就闹腾到这个程度了。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沈璃自己就是那个穿鞋的。再掰扯下去,牵扯出两人船上验货,他自己能跑得脱?叶扶琉笃定他不敢把事做绝了。
她抬着下巴斜睨过对面身上狼狈模样,眼神晶亮亮的满是挑衅,又带股说不出的得意劲儿。
沈璃胸腔里砰地剧烈一跳。
周围人声嘈杂混乱得很,他理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想法,只突然觉得之前执着的种种——治服她的小性子,让她
懂得退让,愿意向自己低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从他头天认识叶家小娘子开始,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他起先只想带她回家做夫人,把明艳又刁钻的小娘子压进帐子。后来为什么中了邪似的,非得方方面面压她一头?
沈璃仿佛醍醐灌顶,被当面一盏冰饮子给泼清醒了。他擦干净身上痕迹,起身给在场众人做了个长揖告罪。
“今天沈某举措失当,借酒意非议了叶小娘子,扰了宴席雅兴,是沈某的不对。至于叶小娘子这处,沈某改日再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话音没落地,叶扶琉已经斩钉截铁道,“叶家不接待!”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邻居魏家方向,传来另一个沉静的嗓音:
“四月下旬那几日,叶小娘子去了何处,做了什么,魏某可以作保。”
人应该就站在隔壁院墙下,相隔不远,叶家这边的宴席众人都清晰可闻。
人群轰然炸开了锅。
作保来得猝不及防,叶扶琉的眼睛瞪圆了,准备走的沈璃也不走了。
有行商高声道,“隔壁说话的可是魏家郎君?详细说说看。”
魏桓站在隔壁院墙下,语句从容,不疾不徐往下分说。
“魏某重病久治不愈,家中寻了许多郎中,药石无用。四月下旬,魏某得知叶家乃是本地行商,熟谙江南人事,因此,以一块金饼作为酬劳,恳请叶小娘子代为找寻良医。”
“叶小娘子接了金饼酬劳,于四月底出行,于江南地带找寻合适的名医。先请来隔壁县镇的齐老郎中,其次请来本地的林郎中。”
“寻医之事,乡邻可为人证,金饼可为物证。各位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要叶家当场取出金饼展示。”
沉静平缓的嗓音,徐徐道来,有理有据,令人从心底升出信服之意,行商们议论纷纷。
“原来如此。”
“之前吵了半日都没说清楚叶小娘子的行踪。如今总算有个明白人,解开了众人心里疑虑……”
叶扶琉使了个眼色,素秋小跑回内宅,果然取出一块黄灿灿的足金饼,当场展示给众人。行商们啧啧惊叹。
“之前就听说魏家财大气粗,存有许多金饼。传言竟是真的。”
“这金饼和林大郎压在赌场的那块金饼一模一样,是魏家的无疑了。”
“原来四月底叶小娘子出镇子,是替魏家寻郎中去了。嚯,一块金饼的报酬,给我的话我也即刻动身啊。”
人证物证俱全,在场众人再无疑虑。魏家那边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也再不开口,就此安静下来。
今天酒足饭饱,该商议的都商议得差不多了,各行商闹哄哄地告辞。
叶扶琉客客气气把人送走,给短工娘子们结了工钱。今天前院混乱时,抓着探头探脑不老实的男子迎头痛殴的有二位娘子,叶家额外多给一倍的辛苦钱,关了大门。
叶扶琉走回来时,隔墙喊了声,“魏郎君!”
院墙对面应道,“我在。何事?”
叶扶琉抿着嘴笑了笑。
“魏二郎君,真人不露相,你很厉害嘛。”
不愧是做无本生意的同行,跟她一样,张口就编得滴水不漏,跟真的似的。
如果不是昨夜才把两百来块汉砖整整齐齐码进冰鉴箱子里,她差点真以为自己接下金饼酬劳,四月底寻郎中去了。
魏桓站在八尺高的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