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入咸阳前夕(2 / 4)

恬很头疼。

总不能人还没带到王上面前,就……了吧?

若说所有知情稚唯生病的人当中最淡定的,或许还要数夏翁和夏媪。

——当然,他们要是知道蒙恬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事,高低得给他两拳。

也正因为夏翁夏媪不知道,所以在担忧女孙之余,心情并没有其他人那么焦灼和烦躁。

借着要给稚唯擦身的理由,夏媪将外人全都请出马车,趁机与夏翁交流。

“良人,你说……不会有问题吧?”

“没事,放心。”

两人凑得很近,说话几近无声,又极为警惕,就算对话真传出去,也不过是语焉不详的

字词。

夏媪悄悄解开衣襟,从衣服里抽出一张薄薄的布帛。

夏翁登时眼皮一跳,抽吸一口冷气,急问道:“你怎么还没有烧掉它?”

“藏在这儿L又不会被发现。”夏媪拍拍胸口,没好气地道,“再说了,子推就寄回来这么几个字,我不得好好……”

夏翁无奈提醒道:“研究。”

“对,”夏媪接上话道,“我不得好好研究一下到底什么意思嘛,万一我们会错意了怎么办?害了女孙怎么办?”

“能怎么会错意,子推说得很明显了啊……”

夏翁说着,拿过布帛,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上面被他们默读了不知几百遍的内容。

【水火既济,水火相克。病愈,阿女无忧。】

“水火既济,盛极将衰……”

夏翁逐一抚摸着这句以雅言写就的文字,又低头看了看因发热呼吸略显急促的小女子。

“赶紧找机会烧了吧。”

“嗯。”夏媪这次没有反对,接回布帛重新藏回身上,并嫌弃地嘀咕着,“子推真不讲究,纵然平时把阿唯当阿女,也不能真称呼‘阿女’啊。”

夏翁哼道:“有什么关系,反正阿唯……”他顿了下,以肯定的语气道,“阿唯无父无母。”

夏媪狠狠拍了他一下,无视夏翁呲牙咧嘴的痛容,低骂道:“无父无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阿唯——”

“夏媪?夏老丈?”

翁媪两人当即噤声。

马车外传来羊军医的疑惑问声:“方才好大一声响,可是有什么事?”

“哦……没事,”夏媪瞪了夏翁一眼,语气嗔怪道,“良人笨手笨脚的,差点把水洒到女孙身上,我就提醒他一下。”

“啊?”

羊军医愣住,提醒?怎么提醒?

待反应过来,他:“哦哦哦哦!失礼了!”赶紧拱手告退。

关起门来打良人……夏媪真乃大女子也!

啊,颇有秦女风范呢。

马车外,羊军医心有戚戚。

马车里,夏翁小声抱怨:“让你别打别打。”

夏媪假装没听到,继续她刚才的话:“我与良人生有二子,阿唯之父乃子推阿兄,与其母皆早逝——记好了,这才是正确答案。”

夏翁闷头“嗯嗯嗯”点头,不敢反驳。

〈51〉

稚唯还不知道夏翁夏媪为她的身世操碎了心,远游在外的夏子推也时刻牵挂。

她在做梦。

梦境内容是破碎的,总是以片段的方式呈现,时而意象不明,时而震撼心神。

她先是梦见一片大火,有灵性的火。

它本来理智而充满威严,突然在某一瞬间就开始熊熊燃烧,渐入疯癫,进而颓然势弱,四分五裂。

直到有水进入,从涓涓细流到涛涛大水,最终湮灭最后的火星,露出龟裂黑暗的大地。

被滋

润的大地开始愈合。

她梦听到庄重肃穆的礼乐,看见巍峨雄伟的山峦,嗅到宗庙祭祀之香,见证玄色旗帜冉冉升起。

稚唯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太期盼统一,才会梦到这一幕。

“……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

“……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然后,是累累白骨。

刚刚愈合的大地承载不了一个帝王为万世的勃勃雄心,开始再一次崩裂。

稚唯隐隐预感到下一幕是什么,不想再看,潜意识里挣扎着,欲要脱离这场梦境。

于是高烧后带给身体的昏沉和疲倦渐步涌上来,加重她的真实感,与梦的虚幻转换交相重叠,让人有一小时段的恍惚懵然。

及至稚唯自发性地睁眼,意识还没回神。

“哎!阿唯醒了!”

夏媪最先发现女孙苏醒,高兴地叫起来,声音乘着清风传出去,立刻引来一夜未得好眠,关心夏稚唯的众人。

马车容纳不下太多人,夏媪从自家女孙那里学得过通风的必要性,遂用兽皮被衾把稚唯严严实实捂好后,卷起车窗的竹帘,打开车窗,让其他人看一眼。

蒙恬等人纷纷探头。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车内光线不是太好,透过稀薄的雾霭,他们只能看见小女子愣愣地平躺着,面部呆呆朝着上方,动也不动,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