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驸马之位好像也是岌岌可危,甚至名存实亡。此次外出打仗回来,万一师傅原本最引以为傲的脸也没了,只怕姑姑便当真不要他了。
裴萧元一怔,随即笑着应了声好。
李诲再三叮嘱他要用。又叹了口气:“师傅就要去打仗,本来我也极想追随同去。可是莫说阿娘,阿爷也不同意,我是没法了。但郭果儿想去,师傅怎不让他去?我们来也为这事,师傅你带他去吧!”
郭果儿下跪,发声请求。
其实不止郭果儿一个人,今日短短一天时间,各卫里也涌来了无数别的渴盼同去的年轻子弟,皆被他拒了。
出关杀胡,建功立业,从来都是无数在长安长大的少年子弟的幻想,甚至,和这个比起来,连去西南平叛仿佛都黯然失色了。就和白天他身旁那些兴高采烈议论着此次官军何时可以平叛凯旋的普通民众一样,在他们的想象里,关外的战场,是万里赴戎机,寒光照铁衣,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呼饮之间,死生同,是汗马提剑,取公侯。
真正的战场离他们太过遥远。他见过不少以雄健而自负的少年,甚至此前也杀过人,上了真正的战场,却骇得瘫软在地,乃至掉头逃跑。带他们同去,反而是个累赘。
至于面前这少年人,就算他和别人不同,裴萧元也不会带去涉险。出声拒绝。
他语气坚决。对面一人无可奈何,对望一眼,怏怏作罢。
裴萧元看了眼天色,催促一人返回。李诲应下,依依不舍辞别,盼他早些回来。裴萧元一一答应。李诲待去,忽然仿佛想起什么,迟疑了下,问:“师傅你是要去哪里?”
裴萧元含糊道是约了人, 在此等着。
“师傅你就要走了, 不去看下我姑姑吗?”李诲吞吞吐吐道,“她不止肩伤,手腕也割伤了,一定很疼……”
裴萧元心咯噔一跳,问是何意。李诲便将此前自己去追她,遭张敦义阻拦,她刀划手腕方得以连夜赶回的经过说了一遍。
裴萧元一呆,许久不答,忽然醒神,只吩咐一人尽快入城。李诲只得怏怏而去。
目送一人背影消失,他在原地又静静停了片刻,在天黑下来,暮鼓歇止的最后一刻,入了城门。
他独自到了皇宫之外,叫出宫监张顺,叫他代自己去给公主传一句话,请求一见。
他在雪地里等了许久,才见张顺匆匆出来。
她不在紫云宫,不在寝宫,连羽云楼那里,张顺也去找了,同样不见人。
道是傍晚好似从夹城出了宫,不知去了哪里。
“或者……驸马先回?今日大军出征,公主应是事忙……奴替驸马守着,看到公主回,便立刻传话……”
张顺小心地道。
雪夹着寒风,如成团的撕碎的棉絮,纷乱扑打在他面上。
出来得太急,他忘戴雪笠,方才又等候许久,发顶积白,渐渐又融在了他微温的额面之上,化作冰水,一道道,沿着颈项,流入他衣领的深深之下。
羽云楼的那一夜,虽一人都未曾明说,但在她为他开门的那一刻,彼此其实便已是知晓对方心意了。
他舍她去了。
而她,也不会阻拦,将来也不会再像那夜那样,在他面前流露出无限的小女儿之态,再邀他亲吻,问他喜不喜欢她了。
尊贵如她,今又形同摄政,早晚已是席不暇暖,她何来还能有半点多余的眼光,能投到他的身上。
她不惜割腕回来,又奋不顾身替他挡剑,只是出于她的善。不愿一个曾战死的将军之子,再继续死于她父亲的手。
裴萧元看着自己那丑陋而骇人的断指之处,彻底清醒了过来。
“不必打扰公主了。就这样吧。”
他上马挽缰,轻轻催马,掉头,离开了皇宫。
他一路冒雪,出城回到了屯营,一路再无别事,只在门口被守卫告知,顾十一方才折回来告假了,道是今夜不回,明早五更前必定返回,绝不耽误大事。
裴萧元道了声知道,继续入内,将马交给一名来迎的随从,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积到了靴踝的积雪,回到了自己住的营房。
走到门口,在他抬起头时,他的脚步不由一顿。
那伤指的断处,亦是跟着隐隐抽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出来时,天尚未黑,屋中并未亮灯。然而此刻,却有昏黄灯火自门窗之后隐隐透出,看去……充满温暖之感,似有人正待内中等待。
他定了定骤然跳得加速的心,缓缓迈步,终于走到门前,在迟疑间抬臂,正待轻轻推门,只听屋中发出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那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打开,钻出来一只圆溜溜的脑袋。
“果然是郎君回了!”
青头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忙不迭冲出来,去抢那一条还缠在他手掌上的马鞭。
“郎君快进来!外头雪下得好大!”
裴萧元没动,在门外默默立了片刻,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青头将他马鞭挂起,又来替他脱除外衣,摸到他潮湿的内衣领缘,嚷道:“哎呀!竟然濡湿衣裳!这么冷的天!郎君快去换吧!我替你取干净衣裳。”说着匆匆去解包袱。
裴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