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岑霁走过的路上留下的血迹,那十二根钉子是硬生生钉进体内的,透肉穿骨,每一步都带有淋漓的血迹,可岑霁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师尊?”孟令秋皱眉再问,姜岁却猛地打开了他的手,跟上了岑霁的步伐,岑霁道:“你来做什么?”
姜岁说:“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承担。”
“姜岁。”岑霁说:“或许你可以尝试相信我。”
“什么?”
岑霁:“我当然可以不受这六十一道雷罚,随便说个理由,也不会有人怀疑,但我没有,只是想告诉你,如今雷罚我替你受得,来日天谴,我也替你受得。”
姜岁不敢去看岑霁的眼睛。
其实他一直不肯承认,他很嫉妒这个人。
除去傲人的根骨,出众的悟性,还有他的品德,这个人干净的就像是落鹜山巅终年不化的那一捧晶莹的雪,无论什么境遇下,都不染尘垢,是姜岁最想要成为,却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的那种人。
“好了。”岑霁说:“不必相送。”
“不要看我狼狈的样子,有些丢脸。”他认真道:“我想在你心里,一直都是比较厉害的模样。”
……
妖王的婚宴不欢而散,到最后也没人知道妖后到底长什么样子,但现在为人所热议的,早已不是什么妖王大婚,而是渡衡仙尊滥杀同门后被押入正元寺受六十一道雷罚的事。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说到渡衡仙尊不敌雷罚之重,已经掉到了化神境,不能再被称之为天下第一人,实在可怜可叹,又说他沽名钓誉,道貌岸然,从前装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其实这些年里手上没少沾染人命,也没少干亏心的事。
言及此处,满堂喝彩,毕竟人人都爱看云端之阳跌入烂泥堆,高岭之花沦为狗尾巴草,就在打赏的灵石哗啦啦往台上丢时,却有一支竹筷猛地射出,直接钉在了说书先生面前的小几上,吓得他直接从椅子上跌落,惶然失色:“谁要杀我?!”
席间有一白衣戴幂篱的男子站起身,冷冷道:“你方才说渡衡已经掉到了化神境,可知化神境是什么水准?”
说书先生哆哆嗦嗦道:“不、不知!”
他一辈子就是个引气入体了,哪里知道化神境这种遥远的东西。
“杀你易如反掌的水准。”姜岁冷笑,“若你日后再敢编排些不尽不实的谎话……犹如此案!”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被竹筷钉入的案几寸寸碎裂,眨眼间就碎成了一地木屑!
说书先生差点没有直接吓死,跪在地上连连作揖道:“不敢了,不敢了!小老儿再也不敢了!”
姜岁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茶楼。
“师尊!”孟令秋跟上姜岁的步伐,“何必跟这种东西生气,一剑杀了就是。”
姜岁顿住脚步。
“你如今说话,怎么跟魔门中人一般?”姜岁皱起眉,“我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
孟令秋连忙道:“对不起师尊,弟子一时轻狂,其实不是这样想的。”
其实他就是这样想的,在他看来,这世间很多事都只能用手中的剑来讲道理,在跟应持月打了一架后他更是有要堕魔的趋势,若是他有上辈子的实力,何惧应持月?哪怕是姜岁那三个师兄师姐,也不必岑霁来充好人,骗得师尊以泪洗面。
“你若堕魔。”姜岁冷声道:“便不再是我徒弟。”
孟令秋顿时慌了:“师尊,我真的就是随口说说,不是故意的!”
“最好如此。”
岑霁受了六十一道雷罚,确实受了严重的伤,虽然不像那说书先生讲的那般离谱直接倒退到了化神境,但浑身经脉多处受损,曾经最有希望飞升的人如今恐怕是再没有这份机缘了。
姜岁自己将飞升看的无比重要,便觉得欠了岑霁天大的恩情,思来想去,决定去找找传闻中的灵草,看能否为岑霁修补经脉。
他本是不想带孟令秋的,但这人烦得很,脸皮奇厚,姜岁撵了他三四回也没用,干脆不管了。
刚走到街尾,忽然一阵金铃声响,姜岁心道不妙,抬头一看,果然是白马金车到了,街上众人纷纷惊呼起来,争先恐后的想来看热闹。
金车停在了姜岁面前,应持月打开车窗,看着姜岁:“仙尊要去万界山?我送你一程。”
“不必。”姜岁怕又被打晕带去成亲,戒备道:“我自己去就好。”
“万界山那么远,等仙尊赶到,恐怕岑霁已经死了吧?”应持月笑盈盈的道:“真不要我送?”
姜岁:“……”
“你不是应该巴不得岑霁死了?”
应持月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虽然我是巴不得他赶紧去
死,但他现在可是你的恩人,若他死了,你必定难过,我怎么舍得你难过呢?”
姜岁立刻瞪了他一眼——孟令秋还在呢,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应持月看向孟令秋,孟令秋露出个纯然无害的笑容,应持月冷笑:这小兔崽子知道的比谁都多,也就姜岁把他当纯洁善良的乖徒弟。
“真不上来?”应持月继续说:“御剑去万界山起码要十天,还是日夜兼程,这般劳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