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枢的孤独放在世间大概也无几人能感同身受,或许温凉能,但温凉执着的目标与他不同,温凉只想着把问题从根本上解决掉,所以徐枢就又变成了这世上的一个孤家寡人。 仿佛是听进了苏策的劝,徐枢当真没有再直接提入伙的事,不过从他的行为上却仍可见端倪。从前他信誓旦旦所说的,神兵城的精湛技艺绝不外传,但如今他却总想夹带着塞给杨臻。 出于对徐枢其人的抵触,好学如杨臻也并不想接受他的传授,可徐枢要给苏策修理腿必须有个人打下手,苏途安看不明白听不懂怎么都帮不上忙,至于嵬名岘——最后只能是杨臻来。 徐枢捏着一把小锤子指了指苏策膝后圈套圈的圆环说:“这个是轴承。” 杨臻不想听,装听不见,但徐枢不肯罢休:“看着点儿,这东西因为材质所限,只能是暂时的,若想这两条腿能常年行走,必须要换一套合适的金材。” “为何不直接用合适的材料,没有么?”杨臻问。 “不易寻得,极致机巧之物都离不了此物,若不是原材所限,神兵也就不会那么稀罕了。”徐枢说。 “吭?”杨臻不屑地应付了一声。 “如玉倒是找过好材料,藏锋和鲲游都是。”徐枢说。 杨臻听了这话,直接抽出鲲游扇扔给了他:“你不早说,去直接把这玩意儿熔了做轴承就是了。” 徐枢不太乐意,把鲲游扇塞回了杨臻的腰带上说:“这是如玉的东西,你该好好留着。” “干我甚事,老阁主利利索索地站起来才是我所乐见的。”杨臻说。 徐枢饱吸一口气说:“既然你有样材在手,就把给苏先生找轴承材料装在心里吧。” 嵬名岘在一旁安静地喝茶,默默地看着徐枢对杨臻的容忍。 杨臻撇嘴嘀咕了句“用你说”。 “那我教教你怎么做轴承。”徐枢说。 杨臻果断拒绝。 “你若不会,日后找到合适的金材岂不是干瞪眼?”徐枢说,“你既然不肯与我同道,我又怎么随时能帮得到你?” 杨臻怪笑了几声道:“大可不必,你刚才怎么做的我都看见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不止局限于书本上的字里行间。 徐枢的意外和欣慰十分含蓄,无言片刻后又道:“你说的浑仪,有模样吗?” 杨臻拿出了图纸由徐枢拿过去查看。徐枢虽见惯了稀奇机巧之物,但眼看这手中的图纸还是有些懵。“这东西是作何用处?”他问。 “星爻台的东西,”杨臻说,“大概是用来欣赏老天爷的吧。” 徐枢把图纸倒着看反着看了许久,咋舌道:“温钊似乎造过类似的东西,老城主好像也曾与星垂君颇有交集,师父他也认识平野先生,不过他未曾教过我这些。” “办得了么?”杨臻开始怀疑自己牛皮吹得有点早。 “得好好琢磨一下,要不先用木头架子搭一个?”徐枢语气尽是商量。 “听你的。”杨臻也是干脆。 徐枢欣然,掐着图纸便领着苏途安去后崖相树了。 苏策捣了捣杨臻问:“已经坐实了?” “就只差我爹一个肯定了。”杨臻说。 饶是七老八十的苏策经得多,但乍一得知此事还是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上又多了一重故人的影子,是缘分还是轮回,苏策完全想不明白。 “不管是真是假,你都要提前和徐枢把话说好,绝对不能向世人宣扬你这一层身份。”苏策攥着杨臻的胳膊说。 杨臻理所应当地点头:“只要他不胡咧咧就行。” 苏策信得过杨臻掌控能力,不过有些话不只杨臻要去说,他也该去好好嘱咐一下。寻思间,他把目光转到了一直没吱过声的嵬名岘身上。 嵬名岘立马搁下茶杯起身拱手道:“老前辈,在下嵬名岘。” “剑魁。”苏策连连点头。虽然没见过,但只看那个“戒”字就足够让苏策认出来了。 “不敢。”嵬名岘颔首。 “有什么不敢的?牧云决把你教得好,你自然衬得起这个称号。”苏策说。 如同上次站到秋清明面前一样,苏策也是上来就是一番肯定认同。他对这些前辈的了解仅限于传说,这些前辈对他的信任大概是基于站在他身边的人。 “崆峒和峨眉的事有什么头绪了吗?”苏策摆了摆手让跟前的两个年轻人坐下了下来。 “梁源已经找到了。”杨臻说。 苏策问:“如何?” “他所和盘托出的事似乎并不比我知道的多。”杨臻看着不愿闲着的苏策又扶着木轮椅站了起来。 “你知道的无非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到对簿公堂的时候都不能作为证据,只有这个梁源才能摆在台面上与人对峙,所以即便他知道的不多,也比你有用。”苏策笨拙地来回挪腾着两条硬腿说。 嵬名岘听得不踏实,扭头看向杨臻,却见后者干干脆脆地点头道:“确实如此。” 杨臻也很明白,他费那些工夫找到梁源将其藏起来也是为此。在崆峒峨眉之事上,他就是个尴尬又多事的外人,秋清明嘱咐他要给施行远一个交代,那他也只能是帮梁源替梁奉一昭雪平反罢了,此事解决后,一发牵身之下,连带着峨眉的事也就可以有个清楚的模样了。 “不容易啊,”苏策挪到门口之后又调头回来,“千万得护好他。” 杨臻点头:“您放心,与其藏到汉中崇安京城这些老巢给尊长们添麻烦,倒不如把他放到夜灯之下。” “添麻烦?”苏策品着在意之处,“若是有明目张胆的麻烦,反倒是给你送来线索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