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殇再醒来时,还是在积雪的树林之中。 仿佛一切都未曾变过,比武已然结束,武当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只是身边那道人的尸体还插着一柄长剑。 我怎么没死? 那捅入自己身体里的剑被拔出,丢弃在一旁地上,原来的伤痕处仅有衣服破损,真是怪事。 比武已然结束,武当的人也已然离开了这树林。 在森林另一侧,仿佛有阵阵踏步声传来,陈殇飞跃上一根树木,想看个分明。 那茂叶大雪遮盖之下,原来是一众冥教的人马,乌泱泱地漫山遍野,熟练地钻入了一个个洞穴之中。 冥教的人来做甚么? 陈殇翻身下树,将磁机的机关打开,便立时躲藏在雪地之中。 那密林深处好似有恶鬼哀嚎,天色变动间,整片林子都蒙上了一层诡异。 比玄森教的幻术功夫不知好上了几倍。 联系上先前陈殇见到幻境,恐怕这便是城破之后,冥教的主力,但怎么会来到谷南王府之中? 蓦地里,陈殇好似想明了甚么东西。 谷南王身边有冥教的人,或许冥教在此处集结,也是得了他的默许;而那冥教的人见到自己在幻境的表现,便将自己拉入另一个幻境之中,企图使自己能够认同冥教之惨烈,或许便为了收服自己,更不用说还给了自己一本《戏法入门》,显然便是为了做人情,然后算准自己不会止步于入门功夫,最终抛弃墨家,加入冥教。 而墨家与冥教实际一明一暗,对抗朝廷,只消朝廷还在,墨家便不大可能与冥教相互翻脸,自己即便将墨家抛弃,墨家也不会对冥教有甚么动作……那冥教的老人果然精明。 而冥教在谷南王府收拢人才,也可以说作于王府之中招兵买马,一旦东窗事发,那谷南王势必难逃一死;故而举办比武只是顺水推舟清理闲人,最大还是为了让锦衣卫的眼线随在身边,看不见后山的这般情况,既方便冥教掩藏起来,也正好可以保下自己性命。 若是再放开想想…… 陈殇望向幻境里依旧的连天大雾。 恐怕将王府定在山间便是为了现下这个时刻,可是…… 王府的定址,是几年前的事了。 如若不是巧合,便是谷南王几年来一直在布局,等候时机。 他要做甚么?陈殇的眼里闪着疑虑,但雪地里的身体还是不曾动上一动,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不免感到有些寒冷。 领矩的身影出现在陈殇的视线里之时,冥教的人已然在半炷香内将万来人藏好,更撤走了掩盖的幻境,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陈殇向那领矩问道:“谷南王当初与领矩说了甚么?上一回与领矩相见时,领矩并未言明,但如今却万分瞒不得,还请领矩坦诚相告于陈殇。”让朝廷的一个锦衣卫副千户在旁暗听 那领矩望了陈殇一眼,道:“苍卫给予你那一本‘苍卫十四剑’呢?这般秘籍原来是交予墨家门徒共有,却被你私吞。”但也并未向着陈殇伸手来要,算是默许陈殇拿走秘籍,又转而望向陈殇道: “当时谷南王与我商议,说的便是关于粮草救济的事,但他谷南王并未有多少实权,更是无法向谷南州城里的粮贩子要粮,算得上是两难。”说到此处,那领矩的眼中闪着寒光,道:“但州城里的粮食可充裕许多,都是那几个狗官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来的余财,亏他们没有花用干净……墨家的路,只有墨家才会走,也不依赖那甚么谷南王。” “你唤我来便是为了这一事?”朽木面具下透出两道精光,直勾勾地照向陈殇的眼。 陈殇道:“谷南王恐怕谋略甚多,墨家还是应静观其变为好,暂且不要与谷南州城有丝毫冲突。” 当初楚迁来围剿他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叫来的锦衣卫,怎么现在只有楚迁一个陪在谷南王身边看比武?而谷南王若真是与楚迁达成了甚么交易,想必不外乎升官发财,而锦衣卫认证的升官发财之道永远只有功勋一路。 还有什么比阻止墨家袭击谷南城可立更大的功呢? 冥教的人恐怕便是谷南王专程唤来捡漏的,自然会给他谷南王一份权作为回报…… 如此想来,谷南王好似甚么都没做,但却是受利最大的一人,而受利最大的一人,背地里决计便是谋划最深的人。 可是谷南王真的只会局限于冥教给的“大权”么?陈殇不敢断定,心里也对这样一位对手没底。 李部邯是明面上的恶人,擅长以些小事权谋诛除异己;而谷南王是王者出身,有一代领导人所需要的大气,比之李部邯不知高出了多少倍……更要命的是,李部邯已然被自己摸得一清二楚,谷南王却还是那样低调,甚至低调到与冥教之人站在一起时候,自己率先看见的并不是他。 谷南王才是一切的操局者,也是被所有人忽略的局外人,他一子一子地行动着,却并不是他自己入局。 旁敲侧击,顺水推舟。 陈殇想到此间关窍,望向那领矩道:“还请领矩多等候些日子……” 那领矩却不再理睬陈殇,未等陈殇说完,便立时飞身离开,道:“墨家的余粮已然不够四万人吃了,倘若有人再劝我等候,我一定将那人丢入锅里,让百姓也能等候等候!” 不听劝啊…… 陈殇心中对墨家的牵连又少了一分,转而又想起自己的破事。 武当的人为甚么要帮自己?这是一个大问题,还隐隐牵连到了上一辈人的事。 或许与身世有关。 失去师门之后,除却报仇,大约追溯自己的来路,便可能暂且从无人陪伴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