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入县城后, 暮色已重,但一路进去, 依然引来了不少的注目,路人纷纷张望。
叶汝川看起来在这里颇受敬重,在路人的一路招呼下,引着贵客到了苏家。
叶云锦提早收到了回报,知贺汉渚快到,早就换好见客的衣裳,大开正门, 亲自领了人出来, 候在大门之外。
她先前陆续从兄长的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贺家后人的描述,知女儿在天城那边很得他的照应, 连兄长年前去探望女儿的那一趟,也颇受礼遇,心里本就对他很是感激, 此刻初面,见兄长陪着,走来一名青年男子, 作旧式的装扮,虽则常服,却是器宇轩昂,举手投足,一派世家子弟的老风范, 还没说上话,登时, 第一眼的印象就好得到了极点,立刻去迎, 两边会在了苏家的大门之外。
叶汝川替妹妹和贺汉渚做相互的引荐。
叶云锦是主,自然先开口,笑道:“贺司令大驾光临,今日我苏家真正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贺汉渚接道:“苏夫人您言重,您和我,千万不必客气。这回有事,路过本地,本不敢叨扰苏夫人的,承蒙盛情邀约,极是感激。我名汉渚,表字烟桥,苏夫人您直呼我名字便可。”
叶云锦微微一怔。
自己母亲和对方的母亲是远房表姐妹。自己和他平辈,年长,但对方位高,初次见面寒暄,她自然不能托大,直接以表弟称对方。
他也不叫自己表姐,以苏夫人代称,虽显生疏,但问题不大。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的亲戚关系,还断了十几年,现在是自家主动才结交回来的,以他如今的身份,愿意认亲,还如此照顾素未谋面的远亲后辈,今天又拨冗上门做客,已是给了自家极大的脸面了。
叫叶云锦意外的,是贺家的这位后人,怎的说话的语气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倒好似把自己当成长辈,给她一种他以后辈自居的感觉?
好在叶云锦也是在外走动的人,纳罕归纳罕,没有表露,只以为他敬自己年纪大才会如此。
也是,若他母亲如今还在世,和自己正是差不多的年纪。当下没多想,心里更加喜欢这个谦恭的“表弟”,忙笑说担待不起,随即在附近邻人的张望里,将贵客迎入家门。主客落座,没叙两句,苏家的几位宗族长辈也悉数赶到,一同陪客。
论辈分和年纪,是那位老眼昏花的老秀才三伯爷最高。论声望,则是儿子在省城里做了教育官员的六叔最为卓著。剩下几个,也都是苏家宗族里的头人,在本地有家有业,出去了,人都要称呼一声爷。
叶云锦平日和这几个苏家长辈是面和心不和,逢年过节,照礼数意思一下的交情罢了。但今日家里来了亲戚贵客,心里再厌烦,也是要将苏家族人请来陪客的,否则,两边失礼。
贺汉渚遂起身,向苏家长辈见礼。
众人早听闻叶云锦去年替苏家攀了一门贵亲,说对方是从前贺家的后人。又从那个儿子在省城里做官的六叔口里获悉,贺家后人如今在京师那边是如何如何的位高权重,终于有机会见面,全然不顾长辈的身份,拉下老脸,一张开嘴,什么龙驹凤雏,丰采高雅,久仰大名,神交已久,全都出来了,争相奉承。
这于贺汉渚而言,不过是个小场面,面带笑容,一一应对。众人见他态度谦和,毫无架子,愈发可劲地攀交情,一时间客堂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红莲笑容满面地过来,说饭已备好,请司令移步。
叶云锦便起身,领客转到饭堂。
她虽一女流,但当家多年,坐主人位,理所当然。只是一张饭桌,也只有一个上宾之位。
众人不约而同,纷纷推举贺汉渚上座。贺汉渚坚决推辞。推来让去,最后终于让那个走路都要人扶的三伯爷颤巍巍地坐了下去。
次座,众人又推贺汉渚。
贺汉渚再拒,请叶汝川入座。
叶汝川受宠若惊,起先也是坚决不肯接受,定要贺汉渚坐,道自己和他同辈,不过虚长几岁罢了,何况,他今日是客,自己是万万不敢越座的。
贺汉渚诚恳地道:“叶老爷为本省的行业翘楚,一向有古道热肠之名,我虽从小外出,但也是有所耳闻,对叶老爷向来敬重。我又年轻,不经事,怎敢自大。这个位子,非叶老爷莫属。”
苏家的那些个长辈原本向来是看不惯叶汝川的,背地里编排他,说他手长心贪,想控制叶云锦,继而侵夺苏家产业。但现在,这意思很明显了,贺汉渚是要抬举他。虽然不明就里,也不知道贺家的这位大人物怎如此看重叶汝川,但个个全都是人精,又岂会悖逆他的意思。
六叔立刻笑哈哈地道:“俗话说,娘舅大过天,舅老爷你就是我们苏家的自家人!平日你忙,难得一聚,今日叫我沾了贺司令的光!舅老爷你快请入座,等下我还要敬你一杯!”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叶汝川实在退避不过,没奈何,最后勉强坐了下去,贺汉渚这才坐他的下手位。其余人也各自照着齿序和地位,终于,全部入座,接下来就是开场酒。
叶云锦是主家,先端酒,站了起来,注视着贺汉渚笑道:“我儿雪至在外求学,离家千里,承蒙贺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