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叫人送兄弟去休息,他不去,挣脱了出来,晃到贺汉渚的面前,拍他肩,大着舌头道:“大兄弟!够义气!往后啥事,你开个口,我叶汝川要是不应,我就不是人……”说着晃了一下,险些站不住脚,亏的贺汉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口里连声感谢。
叶云锦见兄长醉得不像样了,怕他在客人面前再弄出笑话,忙喊苏忠。苏忠拽着舅老爷强行带走,场面这才消停了下来。
已经不早了,今夜贺汉渚自然是要留宿的。叶云锦和红莲带着几个下人,亲自送客到客房去休息。路上,叶云锦话不多,只说了几句今晚招待不周之类的客气话,红莲却不住地向贺汉渚打听自家少爷在外头的情况,问他知不知少爷的寒假是怎么过的,年又是和谁过的。说:“少爷打小是我看着大的,这么多年,去过的最远的地,也就是省城了。每个年都是家里头过的,就这回例外。家里这边,大年三十晚上,热热闹闹。虽则知道少爷在那边有您这位表舅顾着,自然是放心的,但想她一个人,还是有点记挂。我要是话多,贺司令您别见怪。”
贺汉渚看得出来,这个胖胖的小脚妇人提及她,满心满眼全是牵挂。同行的叶云锦虽没开口,但也望了过来,眼底带着一缕掩饰不住的关切之意,登时心虚,哪敢说她是和自己在一起的。
他顿了一顿,含含糊糊地说,自己也不清楚,但听闻她很得校长夫妇的喜爱,除夕仿佛是在校长家里渡过的,还一起吃了年夜饭。
红莲原本就怕女公子一个人,凄惨惨地渡过大年夜,想起来就难过,闻言松了口气,十分高兴,连说校长夫妇是好人,自己要去庙里给他夫妇二人祈个福。
叶云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将他送到院门前,停步,含笑请他进去休息。
这一夜,躺在苏家的床上,闭目,听着窗外夜风吹过走廊的声,贺汉渚久久无法入眠。
终于见到了她的母亲。
叶云锦款待自己,热情而周到,但又不会有令人不适的过分殷勤之举。这让贺汉渚生出了一种久违了的宛如归家的亲切感觉。
他对这个行事爽利的妇人很有好感,也庆幸自己今天来了这里,得见她的家人。
有那么一瞬间,贺汉渚甚至生出了一种冲动,想立刻再去面见叶云锦,将自己倾慕她女儿的事告诉她,希望获得她的许可。
然而,这念头如光如电,刚冒出来,就立刻寂灭了下去。
他希望自己能堂堂正正地向她的亲长表白自己对她的喜欢。
然而,他有这样的能力和资格吗?
一个连明天有没有的都不知道的人,拿什么去向她的亲长请求许可?
叶云锦看着强干,但对女儿的眷眷之情,还是表露无疑。她还有她的兄长叶汝川,都是如此地信任自己。
自己却做了什么?
表面一本正经,高高在上,背着人却私德全无,不但窃了苏家香玉,还没法顾全未来。
他有点不敢想象,要是哪天,让他们知道了自己对她做下的事,他们会是如何的反应?
他得偿所愿,得到了她,也以那枚镌有自己姓名的戒指赠她,以为许诺。
然而,他贺汉渚,到底能不能做到,守住这个诺言?
这一夜,贺汉渚便如此,在欣喜和愧疚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交替反复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天还没亮,穿好衣服,从房里出来,到了院中,舒展身形,活络筋骨。
他小的时候,祖父为了让他增强体质,聘来了有名的武师,悉心教授他拳脚和功夫。从他六岁开始,一直学到了十二岁。
后来的这么多年里,他在阴沟里挣扎向上,这早不是每天清早的必修了,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浑不在意,但为纪念感情深厚的祖父的缘故,倒也没彻底废弃。
尤其是最近,在为她戒烟戒酒之后,他又特别想再重新捡起小时候的这个功课。
他劲道沉稳,发力如山,打完一套拳脚,天光已亮,人立在院中,闭目片刻,睁开眼,感到耳聪目明,神清气爽,浑身的筋骨和血气仿佛都舒展了开来,四肢百骸,充盈力量,身上也出了热汗。
还早,苏家的下人大概以为他仍在睡觉,还没送来洗漱用的水。
贺汉渚便开了院门,凭昨晚的方位记忆,朝厨房的方向找了过去,转过一道走廊,看见叶云锦和苏家的管事苏忠两个人站在路旁,在说话。
贺汉渚正要上去招呼,隐隐听到苏忠似乎正在提自己,脚步停了一下。
“……夫人,贺司令送您的伴手礼也十分贵重。您看怎么回礼为好?”管事询问主母。
叶云锦交待了一番,苏忠点头应是,笑道:“说起来,贺司令昨晚是真的给夫人和舅老爷面子。那几位回去了,醉了还好,要是醒着,我估计都睡不着觉了。”
叶云锦一笑,想了下,又问:“你昨晚送舅老爷去休息,有没问他给大当家那边送东西的事?”
苏忠道:“问了。舅老爷让我和你说一声,咱们两家一并送去的东西,大当家全都没要,退了回来。不过,捎了句话,说他平安无事,也感激好意,请舅老爷不必记挂。”
苏忠传完话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