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争议喷薄而出,大家忘记了什么寡妇改嫁,都忙着去争辩到底哪个说法才是对的。
皇帝和柳洺相视而笑,半个月后,朝廷颁布了鼓励寡妇改嫁的政令,而且越是教养好的寡妇,越鼓励改嫁,朝廷会给予一定的补贴,为了避免逼寡妇改嫁这种事情发生,还对补贴的发放制定了一系列的规则。
李仁因为这本书,升职为翰林院院士。
这本注解出来的第二日,柳洺就拿着它去给大皇子讲课。
“柳先生,这书里说的与我从前学的不一样。”大皇子指着其中的内容提出意见。
“你觉得谁说的有道理?”柳洺不解释,反问。
大皇子皱起了小小的眉头,十分为难:“其他先生教的都一样,就您不一样。”他其实还是稍微更喜欢柳洺一点啦,但是柳洺拿出来的东西不对劲这是事实。
柳洺指着其中一处给他看:“你看,这是不是其他先生教的?”
“……对,可是下边的说法却和它截然相反啊?那我该学哪一个?”
“下边的注解是另一位先贤写下的。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见解,圣人言也是如此。以前先生们只教你一种注解,这本书包含了所有,如果你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写上去。”
“我自己写?”大皇子瞪大了眼,“我写的要是不对呢?”
“现在不对是因为你见识还不够多,什么水平写什么样的见解这没什么对错可分。这和你御下一样,同样一件事,你身边的小太监对你用不同的方式禀报,你的判断就可能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一句话可以有这么多说法,一是因为看的人不同,自然思想理解不同;二是注解人的目的不同,自然偏重就不同。”
“我不懂。”大皇子眨眨眼。
柳洺没有不耐烦,反而坐下来给他细细讲:“这点引申开来有对上、对下两个方向。对上,臣曾听闻一个故事,说某位将士在外打仗,十仗十输,他愧疚忐忑,上报朝廷时本想写‘屡战屡败’,幕僚见之劝其修改为‘屡败屡战’,同样叙述一件客观之事,‘屡战屡败’突出这个将领无能,‘屡败屡战’却突出这位将领百折不挠,皇帝看了此奏报果然没有过分怪责。”
“可是他还是打败仗了啊……”大皇子喃喃。
“是啊,败仗已经是事实,可是皇帝远在京城,不同的叙述却能让皇帝有不同的感受,而这直接影响这位大臣的仕途。你设身处地代入皇帝的视角,你觉得自己能分辨这细微差别吗?”
大皇子摇头,眼里带着惊叹,仿佛才知道,原来还能这么搞?
“其二是对下,比如天气越来越热,你上课越发坐不住,想要吃冰想要去阴凉处玩蛐蛐,尤其想要那只据说很厉害的大将军。”
“先生……”大皇子涨红了脸,自己偷偷想的东西,怎么都被先生知道了!
柳洺一笑:“臣只是打个比方,大皇子不必在意。你想要这些东西,但又怕先生和皇上惩罚,于是只能私底下与小太监念叨几句,还可能吩咐小太监:‘找个办法把大将军买回来!’主子有吩咐,奴才当然要去办。那怎么办这件差事呢?甲太监拿足了钱财偷偷托人出宫,用重金把大将军买了回来;而乙太监觉得这钱完全可以留给自己,他仗着自己是大皇子贴身内侍的身份去吩咐底下的小太监,威逼利诱让他们把宫外的大将军弄回来。第二日,这两人都能完成任务,殿下,您觉得谁办得好?”
“自然是甲太监。”大皇子毫不犹豫地说。
“那你能分辨你的内侍帮你买蛐蛐等宫外的玩意儿时,是通过什么办法吗?”
大皇子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内侍,那小太监吓得立刻跪下:“柳大人、大皇子,奴才都是用钱买的!绝对没有仗势欺人!”
大皇子回过头,憋屈地说:“我分辨不出来。”
柳洺说:“那你说这句话时,有想过让乙太监这么去做吗?”
“自然不会,我都给了银子了当然是让他去买!”
“你瞧,”柳洺点点书页,“你一声吩咐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出来这许多事端,那这些圣人言,历经千百年,又能被人曲解利用多少次,生出多少事?所以,大皇子,辨是非,辨的就是这些魑魅魍魉,前人注解得对不对、下面的人禀报时有没有遮掩真相、自己下达的命令有没有被好好执行……这些根结都在一处,用你自己的智慧和心去辨别,而不是人云亦云,被别人引导着往前。”
大皇子若有所思。
这节课柳洺没有讲更多,只让大皇子细读这本注解,回去写一篇相关的文章。
大皇子这一天满脑子都是柳洺说的那些话举的那些例子,等他回过神,想要让太监把大将军买回来时,却看到贴身内侍苦着脸说:“皇上发现您偷偷派人出宫买东西了,把奴才的老乡都换了岗,以后再也买不了了……”
大皇子大惊,突然想起课堂上自己和柳洺对话时已经不打自招!
啊啊啊!阴险的柳洺!气死他了!
坑了大皇子一把的柳洺心情很好,与皇帝交流了一下最近户部发生的事情,皇帝言语中提起再过一年,户部尚书就要乞老退下了。
只要她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