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仔细地听着江灵弈讲述着往事,他能感觉到的此刻清灵仙子异常平静,心中无半点波澜,好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裴旻追问道:“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们回到了浅云坞,支起一所木屋,过了一段自由日子。” 江灵弈继续讲着,“但是我自寒潭出来之后,寒气入体,生了寒疾,每到发作的时候肌凝血滞,刺骨封心。他听说塞外大漠生有暖玉,计划着独自前往,我们约定等他回来就完婚。” 江灵弈取过腰间白色玉笛,“此笛名叫白羽,便是他从塞外带回来的暖玉所制,可助我压制寒气。可是从塞外回来后他便魂不守舍。 后来太宗皇帝下令他和李淳风推算大唐国运,就在大婚当天,他竟然弃我而去,如此绝情寡义之人不该挫骨扬灰吗?” 说到此处,江灵弈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裴旻插嘴道:“师叔,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况且师叔现在还留着白羽,想必也放不下师父。” “你走吧。”江灵弈说道。 裴旻此刻却不急着走了,:师叔不去找师父了吗?” “千里孤坟,一抔黄土,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去吧。” “那师叔保重,对了,还请师叔照看好师姐。” “我本就为此事而来,听说你已解了王家之围,寻回我那徒儿,我也该离去了。” 裴旻拜别江灵弈,“裴旻告辞,师叔保重。”裴旻转身离去,身后又响起了那首太湖歌谣: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青苦,商略黄昏雨…… 裴旻边走便想,江师叔和师父的爱情未免太过凄苦,虽说江师叔骂师父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但师父明明临死还惦记着江师叔,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希望师叔也能放下执念,放过自己。 裴旻又想若是让他选择,一定会时时刻刻陪伴在爱人身边,哪怕只有片刻光阴也要执手一生,什么功名利禄,名垂千古,都不及身边人来的实在。 念及此处,他不自觉地想起了王玟予,分别几日如同相隔三秋,不知师姐此刻是否也念着自己。 裴旻连夜奔袭,不觉间,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裴旻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人沸马嘶。 “大家加把力,等回到湘西,给大家每人多加半贯钱。”一老者身着麻衣,穿梭在人马车货之间,时不时伸出手拍拍马背,扶一下货物。 “好,老爷加钱了,大家伙加把子力气。”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吆喝道。 众人齐声迎合:“得嘞。”放眼望去,全是精壮男子,个个身材魁梧,体型健硕,头戴璞头,身着短衣汗衫,袒胸露乳。 这时,一妙龄女子,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穿黄衫,手端着一个茶壶,走到老者身边:“爹,您歇一会吧。” 老者接过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一商队,看样子是昨晚在此处歇脚,正准备早起赶路。 裴旻在一旁看了许久,并未叨扰,径自离去了。 他于林间穿行,忽觉得潮湿闷热,云层渐渐聚拢,裴旻感知大雨将至,忙寻个落脚处,作避雨之所。 顷刻间,乌云蔽日,一时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远远望去看见一所茅屋,裴旻加快了脚步,来到茅屋篱笆墙外,简易的大门旁竖着一块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往生驿。 还未等裴旻看清,大雨倾盆而至,裴旻赶紧敲响驿站的简易木门,门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吱呀”。 木门开启,率先映入裴旻眼睛的是一双惨白的手,顺着胳膊往上看,一张煞白的脸着实把裴旻下了一跳,这张脸毫无生气,没有半点血色,三分像人,七分更像是一张白纸。 接着传来一声毫无感情,音色冰冷的嗓音:“对不起,本店不接待生人。”之后这人就要关门 风雨呼啸,裴旻顾不得太多,一把拦住他,“什么生人熟人,我住一晚不就熟了吗。” 随后便不顾阻拦进了院子,院子不大,四周都用简易的篱笆围住,院子两侧立着几根诡杆,正对着大门的便是裴旻看见的茅屋。 裴旻刚想向开门的人询问几句,回头一看,毫无半点人影,只一扇门在风雨中开合。 裴旻不禁警觉了几分,能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离开,定然是个高手,不知是善是恶。 裴旻推开茅屋大门,屋内既无桌椅也无床铺,只有一口巨大的黑漆棺材放置在茅屋正中,屋内深处透出幽幽绿光,裴旻寒毛树立,此处处处透露着古怪,到底是什么地方。 裴旻本想离去,奈何门外大雨倾盆,只得沉下心壮个胆子留在此处,他寻了个角落,架起火堆,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放在火堆旁边烘烤,自己也拿出干粮啃了几口。 不知为何裴旻眼皮就像是灌了铅,这对一个五品高手来说是十分反常的,不久便昏昏睡去,半梦半醒之间,依稀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锣声。 “咣”,紧接着齐刷刷一行人的踏步声。 裴旻并未理会,只当是过路人来此避雨,翻个身,继续睡去。 “阴人赶路,生人回避。” 裴旻惊醒,只见屋中多出八九个人,打头的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黑夜中看不起面容,只见他左手拿着一口锣,右手持一柄木锤。 身后七八个人齐刷刷站在一起,从头到脚盖着白色麻布宽袍,雨水打湿白袍紧贴在身躯上,依稀可见几人都骨瘦如柴。 只听这几人异口同声道:“阴人赶路,生人回避。” 裴旻不知何意,站起身问道:“你们是何人,打扰小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