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昌忸怩不安,也迎上前来。 安小宁皱眉道:“我们稍稍吃点便回县衙去吧,老爷怕是已经回来了。 二葱不敢执拗,拱手道:“王先生、陆相公,此刻少陪了,等我们回去衙门销了差,再来奉陪你们痛饮几盅。”说着向酒保只要了几色海蛎、龙虾、蛏子等海味并三碗甜酒。 王凯又过来将他桌上那两大觥酒先与大葱、二葱敬了,又叮嘱散了衙役,务必再来这里聚会。 安小宁三人匆匆吃罢,便告辞王凯、陆昌自回县衙。 内衙书斋刚上灯,李一平独个坐在案桌边慢慢吃茶,苦思冥想。 三人进来书斋恭敬请安毕,二葱便抢先将小菩提寺的遭遇细禀了一遍。 李一平听罢并不责怪,反大喜道”如此说来,我的判断果然不错。只需再捉住吴山,着案子边可真相大白了。” 二葱乃放心下来,又道:“我们在寺林仔细搜索了,再没见一个人影,也没找着曹小姐的尸身。只除是后殿股佛象的神龛下一堆破旧的禅杖外,寺里再没一件值钱的东西。” 李一平道:“你们两个辛苦了,自回衙舍休歇吧。我与安小宁再闲聊一会。” 大葱、二葱欢天喜地走了。 安小宁自沏了一盅新茶.在李一平对面地坐下。 “我已命番役去小菩提寺将拿阿广的尸身抬来县衙,等候淑娘大堂辨认。” 李一平点头称是,遂将自己今日两番去白云寺的经过说了一遍。 “白云寺里必有歹人想暗算我性命,眼下固未可断定这歹人便是慧本,但正是他诱我去爬铜佛龛的。——那石梁又正是在我踏上之前被人挪移的,这等巧合之事大可深思。” 安小宁摇摇头:“可是慧本当时并不知道你又会回进寺里并独个上去寻铜佛龛。真是他挪移了石梁,你不上去,岂不是跌死他人,枉做了冤魂。” “我见那个洒扫的和尚也很蹊跷,他仔细打量了我之后才唆使我上去的。莫非寺里的和尚都已默契,不然,那些个火工和尚见了我怎都大惊作鸟兽散?” “不管怎么说,那石梁上暗做手脚,便是陰谋害人的勾当,慧本理应知道内情。”安小宁也醒悟。 “更奇怪的是当时寺院内外铜佛龛上下并无一个游客,或许正是单等我一人去踩陷阱的!”李一平一阵后怕,不由冷汗浃背。 “澎”的一声,内衙前门发出一声响。李一平两人猛的一惊。 “莫不是刘立德的冤魂又来了?”李一平忖道。 安小宁壮着胆出门去看视,回来笑道:“外面起风了,这门刚才二葱两位出去时没关合。” 李一平惊魂甫定;端起茶盅正待要饮,忽望着茶盅里呆呆发愣,面色苍白。 “安小宁!有人在我的茶里投了毒。” 安小宁大惊,俯身过来一看,茶水上果然浮起一层灰粉末儿。他皱了皱眉头,用手指在茶盅边的桌面上轻抹了一下,手指上也粘满了灰土。 李一平笑道:“原来是屋梁上震下来的尘土!我还疑心是毒药了,吓得我险些儿走了魂魄……” 这时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突然站立起身于,一手擎了烛盏:“安小宁,你随我来!” 李一平急步径奔后院刘知州宅邸,摸向那间出事的卧房。安小宁一时懵懂,只顾紧跟而来。 进了房门,李一平举烛上下四周一照。道:“安小宁,你将那柄靠椅搬过来,搁在这木柜上。” 安小宁小心将靠椅搁上那张垫搁茶炉的木柜。李一平爬了上去,秉烛细检头上的横梁。 “你再递过一柄小刀和一张薄纸,随后替我高举起这烛盏。”李一平又命。 李一平接过安小宁递上的小刀和薄纸。将烛台传与安小宁。一面摊纸于掌心,右手用小刀轻轻地剔刮横梁下方的朱漆皮。 不一刻李一平下来椅子,吩咐安小宁将周同知请来。 安小宁问:“这横梁上莫非有什么可疑之处。” 李一平正色道:“安小宁,害死刘立德的毒药末儿正是从这横梁下端的一眼小孔里落下到那口紫铜锅里的。歹人这条毒计果然高妙,他见刘知州常年在这里煮茶,茶炉和紫铜锅都一成不变的支在这木柜上,时间一长蒸汽将上面那横梁的油漆熏污了。他利用刘立德新沐油漆之机,在横梁下端钻了一眼小孔,藏入毒药后,又用蜡水封合,只轻轻沐了朱漆。——不消几日,蒸气便融化了蜡水,毒药末即撤落到下面的紫铜锅里。刘立德哪里会察觉这层陰谋?终被歹人害了性命,又不留痕迹。” 安小宁幡然憬悟,点头不迭。 安小宁叫来了周同知。李一平问。“周同知可知道刘立德是哪一日雇匠修沐这横梁的。” 周详记忆了一下,答道:“正是刘知州死前七日。刘知州早有吩咐要沐新漆,那一日番役请来了个漆匠,刘知州正坐大堂理事,我就吩咐了几句让他进来这里,由番役陪侍监督。记得这漆匠很快便将横梁修沐一新,光彩照人。给了他赏银,他便告辞了。” 李一平又问:“你可知道这漆匠名姓,住在城中何处。” 周详惊道:“听番役说这漆匠是一条番船上的,蓟州港口停泊时不知如何被请了来。随后这船又扬帆出海了,哪里去找他来?” “周同知可看清那漆匠模样?” “看似甚年轻,只是番客妆扮,脸面看不真切。” 李一平紧皱起眉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便请周同知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