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有想过。
这里不会有第二个小白骨,哪怕只是一具没有灵识的白骨,也不会有。
小白骨是独一无二。
无数个时空中的独一无二。
秦九轻带着小白骨走遍了绛霜谷,他确认了谷中的角落,别说是莹润如玉的小骷髅,连白色的枯骨都没见到过。
这里有很多枯骨,很多残缺不全的枯骨,但都是五颜六色的。
人死如灯灭,尸骨现造化。
生前的恶会落在尸骨上,足以见得死在绛霜谷中的人,无不杀孽滔天。
也是,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参战人无论仙魔,皆是满手血债。
白小谷走着走着就不想走了,其实他不知道什么是累,但走得久了会很无聊,而且会想起那漫长的一千年。
他无数个日夜就是这般走遍狭小的绛霜谷,漫无目的地踩遍无数个角落,不知疲倦地走着。
不懂的时候还好,一旦懂了才会感觉到寂寞。
连人都不是的,只是一具骷髅的寂寞。
秦九轻察觉到他的情绪:“累了?”
白小谷:“嗯!”
秦九轻弯腰,白小谷立马环住他脖颈,坐到了他的胳膊上。
累倒也不怎么累,但他喜欢被九大寂抱着,喜欢靠在他肩膀上,喜欢偷摸摸地碰碰他。
九大寂真好,幸亏他遇到了他。
是他把他带出了绛霜谷。
毫无疑问,绛霜谷里没有第二个小白骨,秦九轻又来到了乾坤清明阵前。
他刚靠近,早被放出来窃天忽然出声:“有人。”
秦九轻不动声色地掩了气息。
他如今只是个凡人,只要屏住呼吸,周身几乎没有灵气波动,绝不会引起修士的察觉。
秦九轻隔着累累骨山看了过去,仅仅一个侧影,他便感觉到了万箭穿心之痛。
君上暝。
站在乾坤清明阵前的男人是君上暝。
终年晦暗的绛霜谷,湛蓝色犹如燃着冰焰般的阵门前,一抹纯白色的身影虚虚晃晃地立在空中。
他银发未束,松散的铺在背后,如一道银色缎带般浮在白衣之上,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封界大阵,似乎在透过它看着什么,银色眼睫下的眸子微亮,冷白色的面庞浮现出一抹满是眷恋的笑容。
孩子气的,病态的。
乃至疯狂。
秦九轻一动未动,唯有抱着小白骨的手微微用力。
白小谷大气不敢出,他努力蹭了下骨链,隔着骨头与他低语:“别难过。”
三个字让秦九轻周身释然。
他难过吗。
君上暝不配让他难过。
秦九轻透过骨头回应白小谷:“他是拔除我体内灵根的人。”
白小谷:“!”
秦九轻:“上一次,他杀了爹爹和娘亲。”
白小谷:“!!”
秦九轻声音微哑:“他是我师父。”
白小谷怔住了。
仅仅三句话,只需要三句话,已经道出了胸中的滔天恨意。
父母还活着。
但父母被一把火烧死的那一幕永远刻在秦九轻心底。君上暝没有收他为徒。
可自己被拔除灵根被背叛被欺骗之痛刻苦铭心。
一步踏回十三年前,秦九轻失去的好像都回来了。
他的父母,他的灵根都在。
他不入天虞山,君上暝似乎也和他再无关系。
真的是这样吗?
时空没有改变他的父母,亦不会改变君上暝。
善在,恶亦在,贪念亘古不灭。
除非他此生不入仙门不修行,否则君上暝一定会贪求万灵根。
他们注定了势不两立。
君上暝加固了乾坤清明阵,但正如他自己所说――最多十年,鬼界大开。
师尊划下的封界大阵,哪怕是他也只能略微延续一阵子。
十年,至多十年。
他必须找到万灵根、千年寒骨和足够的赤缇果衣。
他要赶在那些人破阵而出前复活师尊。
他的师尊。
只是他的。
君上暝离开了绛霜谷,白小谷才敢小声唤秦九轻。
秦九轻拍拍他:“没事。”
白小谷道:“爹爹娘亲都在。”
秦九轻心中一热:“嗯。”
白小谷:“我也在。”
秦九轻笑了下,抱着他温声应道:“对。”
白小谷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他他他要是再欺负你的话,骨骨骨和他拼了!”
口吻不小,语气很怂。话刚说完,自己的蓝色火瞳已经抖成了泪花花。
秦九轻看他这样,哪还有半分冷意,只觉周身暖洋洋,心中充斥着无穷的力量:“谢谢。”
白小谷:“!”
九大寂不会真的让他去和坏师父拼命吧。
骨好怕,但是骨要说话算数呜呜呜……
秦九轻拍拍他后背,道:“放心,这次我不会让他得逞。”
他别想伤到他所爱之人,别想从他这里拿走万灵根,更别想毁掉他的人生。
绛霜谷里没有小白骨,他们也无意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