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季节, 谢家祖宅的砖墙上爬藤已经盛开得格外青翠,冷清地缠绕到了不见光的地方。
随着晚风吹,一盏暖黄的灯笼晃出了光, 在院内的深井旁边, 谢阑深独自坐在石桌前,一壶茶泡好, 凉了许久都没有见喝的意思。
他修长分明的手指端起倒掉, 又重新泡了杯茶。
过了会, 大堂处垂挂着绿色的竹帘被掀开, 容奶奶端着盘圆圆的荔枝走过来, 叫他尝:“阑深啊。”
谢阑深侧首望来, 将泡好的茶递过去。
“老婆子年纪大咯,夜里喝不了这个。”
容奶奶笑着摇手, 这才让谢阑深微顿片刻,连语调也缓了缓:“是我忘了。”
闲来无事, 容奶奶在石凳坐下,眼神和蔼地瞧着谢阑深, 本身长得就好看, 穿着非常妥帖的衬衣长裤,在月光下落影修长,与儿时半大点的模样早就不相同了。
这座祖宅,是谢家祖祖辈辈一代又代流传下来的。
平时只有终生未嫁的容奶奶守在这里, 偶尔谢阑深会过来闲坐片刻,但容奶奶很清楚,他一般藏着心事时, 就喜欢坐在深井旁边,经常坐到深夜都不肯离去。
静了几分钟, 谢阑深长指拾起一颗荔枝,没有剥开,倒是记起了小时候住在祖宅的事:“以前母亲平时总不让我吃这个,后来发现我一口气吃好几颗会上火流鼻血后,又会哄我多吃几颗。”
提到他那个母亲,容奶奶心底至今都是恨的,想不通这天地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妈?为了跟谢临的母亲争宠,隔三差五就折腾亲儿子的身体,用来博取丈夫和老宅长辈们的关注。
结果谢临的母亲也学得有模有样的,两个女人私下比惨多年,险些没把两个孩子弄废了。
容奶奶现在想起都心惊胆战,操碎了心道:“阑深,听说你把谢临接回家了,那孩子……骨子里跟自己的妈一样冷血无情,不知感恩,当初你护他不被谢家的小辈欺辱,结果他提前偷偷得知老爷子的遗嘱,却反咬你啊。”
老爷子的遗嘱会将家主位子传给谢阑深,是家族上上下下都震惊的。
原因很简单,他的身体早年被亲妈为了争宠已经弄垮,一个药罐子是活不长的,又怎么能成为掌权人呢
结果出人意料的事,谢阑深的身体在十六岁后奇迹般的好转起来了。
人到高位,众叛亲离
即便他厌倦被困在这高位里,又无法放下。
容奶奶都是看在眼里的,特别是刚开始那几年,谢阑深每天都忙着周旋于谢家的事。扫清阻碍,将该退休的老臣强行逼退休,该劝降的劝降,经过一番磨练,才成为多少人都仰望着的存在。
……
谢阑深倒是笑了笑,语气极简的安慰:“我没事。”
容奶奶知道他自幼情绪不喜外露,藏着极重的心事,旁人问都不说。
也只好语罢,老手扶着桌沿站起身,进屋之前,不忘叮嘱:“荔枝只能食三个,别上火了。”
谢阑深依旧石桌旁边,长指剥开几颗荔枝,却依旧是没有吃的意思。
他慢条斯理剥着玩,这么深的夜色里,很适合回忆些事情。
老爷子重病前,谢家的祖宅只有他居住,从四岁起,谢临的母亲得宠,便想方设法将正室排挤到了这边。
他的母亲终日无法见到父亲一面,抬头见不到外面的天,走出去又不如后面进门的女人风光无限。
逐渐的,整天面对年幼的儿子,心中便生起了最阴暗的想法。
谢阑深从未和任何人抬起,他被亲生母亲企图杀死过不止一次。
刚开始掉进这深井里,佣人只当是他年幼顽皮,不小心跌落进去。
后来,一个月掉进深井里不下五次,终于引起了父亲的重视。
他母亲以祖宅不适合养育孩童为理由,又成功带着他搬回了谢家别墅。
之后,依旧是争不过谢临的母亲。
但是他母亲尝到了甜头,开始从他这里下功夫,这招百试百灵,总能争几分宠回来。
争不回来,就会把怨气统统转移在他身上,也把自己逼成了疯子:
「你年幼整天不离药,病怏怏的,都快死了……怎么不死?」
「姓谢的都命硬啊,命太长了。」
「你父亲明媒正娶了我,却是个负心汉……为什么我要给他生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好恶心,你别让我抱……自己身上流淌着最肮脏的血,没闻见恶心吗?」
「谢阑深,我肚子怎么会爬出你这个小怪物啊?」
母亲当年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绝望怒吼,如今还如同清晰响在耳边。谢阑深低眼,沉默地看着长指上的细细血管,在灯光下照得格外的清晰。
半响后。
他将荔枝扔回了盘子里,用煮好的茶水洗净两根手指。
俞睿那边重新来了电话,很为难的转述道:“谢总,姜小姐铁了心不要这份资产。”
谢阑深俊美的脸庞神情很平静,没有意外,很符合姜奈倔强的性格。
她从始至终都是只要人,不在乎名利金钱。
俞睿:“谢总,我要是再凑上去讨人嫌,可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