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为家族做了最好的选择。
商人以信为本,文人尤重清名,郑家欠陆家的太多了,能借此抵债,老祖宗知道了也会说一声好。
谁想一辈子欠人债呢?
欠债不还,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不是桃禛,桃禛还有一整个清河崔氏帮衬着。
再看看他,他妻子的娘家又不止一个女儿、一门姻亲?为了联合桃家得罪陆家,不值当。
陆家较真来说是商户,可你见哪个商户能和皇家做买卖?
陆老夫人携孙入京,下了船第一个去的就是深宫。
这事经不得细思。
李氏和陆家葫芦里卖什么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现真章。
桃家的底细他看得明白,能看明白就不算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怎么都看不透彻的寒潭。
凤城陆家,就是那口令他望而生畏的深潭。
“我也是没办法。”
“二公子那……”
郑泰之无奈看了眼书桌上没写完的信。
信是写给白马寺主持方丈的。
写信给方丈是请人来家宅驱邪,为他的儿子祈福,免得真被桃家那位克死。
“没必要了……”
他撕毁书信。
“告诉二公子,桃家嫡长女不是咱们能肖想的,让他趁早死心,换个人喜欢罢。”
长随讶然。
所有儿子里面家主可是最偏爱二公子。
如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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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桃老太君还是惦记罚跪的孙女,特意去祠堂一趟,去了祠堂没见着人,得知人提早回去,悬着的心放下来。
“劳祖母挂心了。”
桃鸢上前为祖母斟茶。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碧绿色的杯盏盛着汤色清澈的茶水,老太君瞧着嫡孙女,有种眼睛被洗礼的愉悦。
“来祖母这边坐,还生你阿爹气呢?”
“孙女不敢。”
“不敢?老婆子眼还没瞎。你们这对父女,一个心肠如石,一个冷硬如冰,硬碰硬哪能得好果子?”
“孙女不孝,连累祖母为此忧心。”
“我没有说你不孝,我不为你忧心,难道还要为那小娘养的辗转反侧?”
提到妙姨娘和桃筝,老夫人很没好脸色。
她转而看着桃鸢。
为了这嫡亲的孙女,她一宿都没睡好。
“你爹的打算你知道了,他有意和郑家结亲。郑家嫡次子,一个瘸子,他竟真狠心让你嫁一个瘸子……”
桃老太君指尖颤抖,桃鸢及时握住她的手:“祖母,祖母莫要多思多虑,好好养身体才是正道。”
“养身体,我迟早要让这忤逆子气死!”
桃鸢略有深意地看了眼祖母身边的人,确认这话只会在屋里说一说,听一听,不会传到不相干的人耳里,她为祖母揉.捏掌心:“您消消气。”
“鸢儿。”她索性与孙女摊牌:“我来这是想再问你一问,你这心里,当真没有看着顺眼想搭伙过一辈子的人?”
一问再问若还没有,就是她,也挡不住桃禛嫁女。
自古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有合心意的人还能放手一搏求个顺遂。
“你冰雪聪明,可懂祖母的意思?”
再不说实话,这桩婚事她是拦不住也不想拦了。
“有。”桃鸢轻声道。
老太君微微诧异,旋即眉开眼笑,小孩子似地拉着孙女的手问东问西:“是哪家儿郎?又或是哪家女郎?
“能入了你的眼必定差不到哪去,怎么认识的,是看着顺眼勉强能过一辈子,还是芳心动了?”
她是过来人,问得细致。
桃鸢递了眼色,堆雪识趣领着屋里嬷嬷、婢子们鱼贯而出。
闲杂人等退去,门扉掩好,老太君追问道:“快和祖母说说,那是个怎样出色的人?”
桃鸢从祖母怀里退出来,屈身跪地:“孙女有一事不敢欺瞒祖母。”
“家主?家主?郑家来人了!”
桃禛正为女儿公然违逆他的命令感到气愤,闻言不解:“怎么这时候来了?请进来!”
“奴见过桃家主。”
“你家主子有何要事交代?”
郑管家擦擦脑门的汗,踟蹰不言。
“你们先下去。”
“是,家主。”
“说罢。”
桃禛坐回位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郑管家自觉这是个苦差事,笑比哭还难看:“桃家主,这是家主写给您的信。”
“信?何必费这功夫?”
信封拆开,一目十行看下去,桃禛笑意凝滞,手背青筋毕露:“贵主是在戏耍我桃家?”
“不敢!我家主子断无此意!”
“不敢?”桃禛怒极反笑,撕碎郑泰之写给他的亲笔致歉信,虎目轻抬:“滚!”
郑管家屁滚流倒退出去。
空气恍若静止在这一刻。
桃老太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有孕?”
桃鸢轻点下巴。
“有孕……有孕……”老太君嘴唇哆嗦,气得想拿拐杖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