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斤,觉得丢了读书人的颜面,那汉子便手指蘸碗底残酒,笑问村店孩子们,晓不晓得茴字有几个写法。
孩子们没理睬那男人,只是自顾自嬉闹玩耍。
朱敛便改了主意,与店家多要了一碗酒,与那邋遢汉子问那茴字,有几种写法。
那汉子擦了擦柜台上的酒水残渍,朱敛便又要了一碗二两酒,递给那个可能读过书、也可能没读过的男人。
最后那个汉子喝过了花了钱的二两酒,还有不花钱的二两酒,低头喝酒时,偷偷窃喜笑过之后,喝完了最后一口碗中酒,男人就嚎啕大哭起来,说来时路上,有条狗看了他一眼,是在跟自己说话,太可怕了。
酒店里边的主人客人,一起哄然大笑。
朱敛当时却没说什么,也没笑。
这是旧家乡小事。
新家乡也有些故事。
比如昔年在老龙城灰尘药铺,那位与朱敛、郑大风都相逢投缘的一尺枪前辈。
其实荀渊与落魄山,恩怨皆有,而且不小。只是不等山主和朱敛,去谈恩怨如何了,荀渊就已经死了。
那么天下就少了一位喜欢翻阅神仙书、更喜欢默默观看镜花水月随手一掷千金的豪客了。
落魄山少了一桩恩怨,人间也少了好多趣味。
朱敛弯腰将炭笼放在脚边,后仰躺去。
人间知己,能有几个,却还要一个个少去。
女子柔声问道:“颜放,想事情?”
她还是习惯称呼他为颜放,店铺若有外人,便喊颜掌柜。
朱颜敛放。
朱敛头也不转,随口道:“只要一个人上了岁数,就容易想些旧人旧事。别人的陈芝麻烂谷子,我的心头好。”
女子掩嘴而笑。
由朱敛来说此事,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曾想,接下来朱敛没来由说了几句大煞风景的言语。
“很多的自欺欺人,在外人看来是可悲可笑的。”
“但是对当局者而言,是幸运美好且是必须的。”
“比如你觉得清风城不是可以托付性命之地,却越来越觉得我不一样,肯定要远远好过那许浑和那妇人。真的别这样,要靠你自己,别靠任何人,哪怕是我朱敛,是我风气极好的落魄山,都不要去完全依靠。”
让她皱眉不已。
只是朱敛又说道:“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不该是随风倒的草芥。我一直相信,所有各有各动人处的女子,都不输男子。”
她先是惊讶,随后蓦然而笑,点头道:“知道啦,知道啦,就你大道理多。”
朱敛转头与她对视,微笑道:“我是一把镜子,不信的话你瞧瞧,我眼中有没有你?”
她碎了他一嘴,不去瞧。
朱敛弯腰重新拿起炭笼,起身打趣道:“我却从你眼中看到了自己,那你就是我的镜子了,当然要带回家去。”
她先是心中悚然,随后眼神坚毅起来,问道:“就是今天?!”
朱敛点点头,“我又不能公然出拳,没必要故意在这里打打杀杀。”
她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别怪我游移不定啊,这么大的动静,藏是藏不住的,若是事后许浑追责?我们真没事?”
是“我们”,不止是“我”。
不是她有心如此说,而是心先有意,再如此顺心言语。
朱敛笑意温暖,一手先动作轻柔,捏了捏她的脸颊,再一手提了提手中炭笼,“老子一泡尿下去,就能让他许浑完犊子。”
她先别过头,再羞恼瞪他一眼。
其他男子不去管,唯独你朱敛,说不得这种言语。
朱敛自言自语道:“带你和狐国归乡,我得下山一趟。”
她忧心不已,“是去南边?”
朱敛没有给出答案。
她愈发揪心,若是她才去了落魄山,朱敛便去往战场,以后她如何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异乡自处,一座狐国怎么办?
朱敛将炭笼递给她,“暖暖手,放心吧,我家公子还未返乡,我可舍不得早早死了。”
她神色古怪,“你喊那陈平安为公子?”
朱敛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大胆小婢,真真放肆!”
她非但不恼,反而嫣然而笑。
她抬起手,轻轻覆住他的手。
衣绣夜行人少知。
天下人间朱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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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天下的天上,因为那个董三更,已经永远少去一轮月。
今天一座天下陷入恐慌,因为莫名其妙的,又失去了第二轮明月。
剑气长城,一个棉衣圆脸姑娘,“破天荒”落在了禁制重重的那座城头之上。
龙君也很例外,并未阻拦她的逾越举动。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