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埋怨道:“天不惜地不怜我这歌者苦。”
崔东山双手各出一根手指,使劲揉着眼角,想要悲愤落泪才衬景。
只是没等他挤出眼泪,就看到了结伴而行的两位,一个来自北俱芦洲骸骨滩,一位就来自更远的地方了。
京观城高承。
崔东山来到那个撑蒿的孩子身后,一拍后脑勺,“愣着做什么,掉头掉头,快去喊大哥,这位可是你亲大哥!”
岸上,高承终于知道为何自己这些年来,明明鬼蜮谷京观城无内患外忧,却一直心神不宁。
至于那个从一洲东南青鸾国云游至此的鸡汤老和尚。
身穿一件破旧袈裟,老僧行走在水畔。
雾气凝云,云气结成袈裟衣。
月光映水,水光返照菩提心。
高老弟使劲撑蒿,崔东山伸手使劲划水,一起去往岸边。
高承看到这一幕后,只觉得不该来见此人。实在太恶心人了。
夜幕中,已经落入蛮荒天下之手的扶摇洲天幕。
这就意味着镇守此洲天幕的文庙陪祀圣人,没了。
白也与老秀才一起悬空而立。
如仙人身在天上星河。
老秀才一脸为难道:“白兄,真要如此作为?蛮荒天下这次可没有王座大妖跑来招惹你了。”
白也都懒得说话。
老秀才笑呵呵道:“不愧是白也,不愧是要我曾经苦苦求诗又求字的白也!你是最知道的,我可不是什么死皮赖脸的人,就为你破例了!”
白也更不想言语了。
这位浩然天下最得意的剑客,最著名的诗仙,俯瞰人间那支离破碎的旧山河。
我白也不做什么,任你是文庙副教主、学宫大祭酒在我家门口,苦口婆心与我说圣贤道理,亦是无用。
我白也要做什么,任你是什么中土文庙,王座大妖,要来拦阻,那就请你们试试看?
老秀才闭上眼睛,好似在竖耳聆听一洲声音,云卷云舒,花开花落,老者喘气,稚子哭啼……
白也以拇指轻轻抵住腰间那把仙剑的剑柄,静待老秀才的那个答案,得到了答案,他这位失意人,便要出剑一洲。
老秀才喃喃道:“太平岁月,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那也是太平世道啊。”
如今这扶摇洲一洲大地,是那死也无人埋。
佛家说这个世界,是那婆娑世界,是为“堪忍”。意思说我们的世道,有那百般不足的。
可哪怕事实真如此,犹有那人间处处,春雨杏花急急落,车马春山慢慢行啊。
山下没有半点术法神通的读书人,喝了酒上了头,就敢说挽大江入杯,浇我胸臆。
明月不知君已去,夜深还照读书窗。女子独留在家乡,便会秋波流转,祈愿说那愿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强者拔刃,剑光所去,不但向那强者,更向倾塌大势!
老秀才大袖鼓荡,双手使劲一挥,星光点点,
白也随之推剑出鞘,并未真正拔剑,却有千万道剑光,坠落一洲山河。
扶摇洲那些侥幸尚未被战火殃及处,只要学塾犹有读书处,皆有一道清凉如雪的剑光悄然降临。
今时今日,读书还是有点用处的。
一人仗一剑,剑光化千万。
与一洲妖族为敌。
白也最后说道:“老秀才,你的絮叨再烦人,总好过没有絮叨。”
老秀才说道:“管够!”
白也仗剑去往人间。
老秀才沉默片刻,点头笑道:“白也诗无敌,销去万古愁。”
老秀才蓦然扼腕痛惜:“这句话,应该在白兄离去前就说的!”
蛮荒天下。
托月山下。
一个连西北风都喝不着的邋遢汉子,好似大王八托负山岳一般的尴尬处境,他只好自顾自碎碎念叨。
王八念经不听不听?李槐你个小王八蛋,嘴巴真毒。
一个老瞎子,第一次离开自家山头,身边带着条瘦骨嶙峋的老狗,来一起探望这个狗日的阿良。
毕竟一个人看好戏还不够。
老瞎子没有太过靠近托月山,毕竟不是来打架的。只在千里之外站着,歪脑袋竖耳朵。
刚好听到了阿良的碎碎念叨,开心不已,狗日的,当年在剑气长城经常往我家里瞎逛,不是喜欢蹦跶吗,这会儿咋个不蹦跶了?
老瞎子以手掌触地,讥笑道:“当年是谁跑到我跟前大言不惭,说‘有此剑术不用有此相貌,有此相貌不用有此剑术’来着?”
阿良愣了一下,笑嘻嘻道:“哎呦喂,老瞎子你难不成是帮我搬山来啦?别啊,你是不知道大山揉肩,让人多舒坦。你别管我啊,你敢管我,我就……喊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