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浓稠恶臭,黑色的雾。
随她而来的追魂宫弟子也都脸色狰狞,戒备起来。
哗哗。白日里静谧美好的湖,在骨婆的愤怒下,现出恐怖模样。从水中爬出水蛭、蟾、蜍,奇形怪状的虫,沿着偌大的柱子,一点一点往上爬。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远看令人头皮发麻。
裴景笑意微冷,懒洋洋嗤道,“把我碎尸万段么,我几百年没听过这话了。”
他恢复本来的声音,清冽而张扬。
骨婆猛地瞪眼,呲目欲裂!
——男人!他是个男人!
被欺骗的耻辱,让骨婆越发疯魔。
她大喝一声,衣袍鼓起,露出只剩一根白骨的手臂!脚下黑雾成形,此时湖底那些虫子也爬到了她脚下。就见,在她指令之下,水蛭拼接,成了一条恶心长虫,奋力朝裴景撕咬过来!
裴景笑了:“我们,你们天郾城里的人怎么都这样,谈不上厉害,但恶心人的手段却是一流。”
骨婆磨牙,阴测测道:“杀了他!”
但裴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当初和上古神祇西王母杠上他都不虚,现在还怕这个白骨精?
经瀛洲神女的一番训练后,他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灵力越发浓郁,剑意越发深邃。
何况这虫子自湖中涌出,这片湖存在的意义就是关押瀛洲神女。
裴景取出凌尘剑来,目不斜视,往前走。
那长虫还未靠近他,就被一股莫名其妙、令它熟悉又恐惧的力量吓住。瑟瑟发抖,身体四散。
骨婆也愣住。
她身后的弟子察觉不对,开始往前,对裴景出招。
但是那个拿剑的少年,只是轻轻一抬眼,瞬间空气凝结,每一道风都是剑阵。把他们卷在地上,遍地哀嚎。
骨婆总算知道了眼前人的强大,浑身都在抖。
但已经晚了。
裴景的衣角掠过一地肮脏的虫子,剑指向了骨婆仅剩一只的烟灰色眼眸。
“你们用修士丹田养虫,养完之后都把他们送去哪儿了?”
骨婆往后退,没有回答,一直在摇头:“你今天杀了我,追魂宫不会放过你的,追魂宫不会放过你的。”她嘴里重复喃喃这句话:“追魂宫不会放过你的。”
裴景朝她咧嘴一笑,少年清秀,明亮张扬:“那敢情好啊,我惹了外城三门五教,现在再惹个追魂宫,彻底齐全了呢。”
本来已经被变故横生而弄呆的其他围观者。愣愣看着裴景,白衣玉冠,银紫长剑。
一种荒谬的熟悉感从心底升起。
骨婆惊惶之后,也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怒喝:“你想与整个天郾城为敌?!”
裴景懒得跟她废话。
一剑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骨婆没有血肉,所以只有一响骨骼错位的声音。很清脆,她死前眼睛都没有闭上,充满恐惧绝望愤怒。
裴景低头,笑了下说:“谁给你的脸代表天郾城?”
“不如说,是你追魂宫,想与我云霄为敌。”
云霄。二字落下,所有人心中那个荒谬滑稽的猜测,成了真。血色桃花林前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少女,追魂宫前青桥上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毒妇,这个在他们眼中神秘又恶毒的少女。原来每一面都是假的。
眼前的少年有着另一个闻名修真界的身份。
一剑凌霜无妄峰。
云霄,裴御之。
众人张嘴,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是在外面穷凶极恶之人。做尽坏事被正道诛杀,才逃到天郾城来,打算今后在这阴暗的地狱苟且活着——
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被他们嘲笑一路的,却是正道第一人。何其荒谬,又何其讽刺。
修真界无人不识他。
外界如日当空的天之骄子,哪怕到这恶鬼之城,同样光芒万丈。
骨婆嘴里套不出话。
裴景把剑驾到了吓得魂飞魄散的追魂宫弟子身上。
“在哪儿。”
追魂宫弟子面色苍白至极,过于怕死,声线都在抖:“在在在在,在炼神楼下的一片湖。黑色的,黑色的湖,湖底有一条通道。平时我们就是把人带到那里去的……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
炼神楼。
裴景倒是有点印象。
当初骨婆把人分成两边,入内城的,似乎就是被带去那个地方。
天郾城内城。
“啧。”
裴景收剑,懒得去管那群被养成虫器的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他往前踏出一步,凌尘剑划过一道紫色的光,卷半边天,满池莲花凋零,然后花瓣粉碎成灰沫,在空中铺成一条路。
炼神楼的位置太明显。
追魂山的最高峰。
十八层楼,檐角直冲苍穹。
裴景一扶衣袖,唇角一丝懒洋洋的笑,道:“看来是注定低调不了了。”